想起舞台剧中建议立朱允炆的刘三吾,朱元璋对这个在辩论中被燕长倾气晕的老臣还有印象。他不屑地想着:未来的自己居然听信这个手下败将的建议,难怪会闹出朱棣清君侧的笑话。
对于朱棣夺位之事,朱元璋虽恼火却也默认——总不能要求儿子们对孙子束手就擒吧?
另一边,朱棣听到秦王朱樉的话,反问道:你觉得继承父皇的皇位好听,还是继承二侄子的好听?
心高气傲的燕王岂愿承认皇位来自侄子?若是长兄朱标的皇位倒也罢了,但要他向朱允炆低头?不如直接宣称继承父皇更体面。
朱樉闻言哑然失笑,细想之下,若换作自己恐怕也会做同样选择。
登基后的朱棣恢复了被建文帝废黜的诸王爵位,厚赐金银田产。宁王朱权持平分天下旧约索要封地时,却遭断然拒绝——苏州、钱塘尽数落空,最终只获南昌贫瘠之地。
更令诸王哗然的是,这位以反对削藩起兵的新君,竟在龙椅尚未坐热时便对亲兄弟挥刀:代王、岷王、齐王接连被削护卫亲军,连胞弟周王亦未能幸免。作为补偿,朱棣将藩王岁禄增至奢靡程度,却彻底掐断了他们掌兵理政的可能。
四哥好手段!齐王朱榑在观戏时拍案而起,十七弟助你靖难有功,不求平分江山,连苏杭富庶之地都吝于赐予?
楚王朱桢冷笑:建文削藩逼反四哥,如今四哥倒行逆施更甚。
比之朱允炆那厮...秦王朱樉摩挲着玉带沉吟,老四至少给足了体面富贵。
戏台上刀光剑影间,宁王朱权绝望的怒吼穿透全场:燕王殿下,这就是你许诺的共治江山?!
“剥夺了他们所有的权力,禁止他们插手任何政务,这些藩王除了整日享乐、繁衍子嗣外,便再无其他事可做。”
“如此下去,大明皇族的人数必定暴涨!”
“再加上父皇原先制定的宗亲俸禄制度本就存在弊端,如今你又大幅提高藩王的俸禄待遇,还不许他们参与朝政。”
“根本无需两三百年,恐怕不出百年——”
“大明的国库收入,就会被激增的皇族人口所带来的巨额俸禄彻底拖垮!”
太子朱标紧锁眉头,一连串质问朱棣。
在他看来,推演中“朱棣”的做法漏洞百出,尤其是宗亲俸禄的问题。此前燕长倾在讲授《屠龙技》时就曾指出,大明原有的宗亲俸禄制度终将压垮朝廷财政。正因如此,他们才推行了《大明皇室宗亲俸禄制度》的改革,以消除隐患。
而推演中的“朱棣”却以提高俸禄为代价,削夺藩王的实权和兵权,这无疑加剧了原有的危机。
面对兄弟们的质疑,朱棣苦笑道:
“推演里的‘我’哪知道宗亲俸禄的隐患?为了收回藩王的权力和兵权,又不想激起他们的激烈反抗,只能通过提高俸禄来安抚。”
“况且,削藩势在必行。今日我能以藩王之兵起事,他日其他藩王若也拥兵自立,天下岂有宁日?”
“燕先生讲授《屠龙技》时也曾说过,加强集权是千年历史的大势所趋。我削藩,不过是顺应这一趋势罢了。”
晋王朱棡幽幽道:
“照此说来,日后无论我们谁登基,最终都不得不削藩?”
此言一出,众皇子皆默然。
大明藩王制度的弊端,他们心知肚明。即便原先不知,燕长倾的讲授也已剖析透彻。然而,眼下唯一的解决之道,似乎唯有削藩。
削藩之事,令所有藩王都难以接受。
周王朱橚轻叹一声:若真要削藩,至少该像四哥那样保全富贵。若像二侄子那般相逼,我或许只能效仿小十二了。说话间,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父皇朱元璋。
朱橚对权势本无执念,在推演的戏文中,他最终主动交还了三护卫。倘若削藩势在必行,他也会顺从。只盼诸位兄弟能念及手足之情,莫要赶尽杀绝。至于以死明志之言,不过是说给父皇听的罢了。
朱元璋闻言目光骤冷,厉声告诫众皇子:日后无论谁登基削藩,都不许残害手足!若你们真要骨肉相残...说到此处,这位铁血 罕见地流露出疲惫,朕除了死不瞑目,又能如何?
马皇后将朱标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上,示意诸皇子叠手相誓:答应娘亲,永远不要对兄弟举起屠刀。即便有人威胁皇权...也...话音未落,暖阁内已是一片静默。
马皇后凝视着太子朱标、朱樉、朱棡、朱棣等皇子,眼中含泪道:
那就让他名义上消失,不再顶着朱家子孙的名号,做个普通富户吧。
若连这点都办不到,我们死不瞑目。
九泉之下相见,我们绝不认这个杀害手足的逆子!
你们能答应吗?
朱标郑重颔首:儿子谨记母亲教诲。
朱樉、朱棡、朱棣等皇子相继应道:
母亲放心,我们绝不会骨肉相残。
儿子发誓,绝不置兄弟于死地。
......
得到承诺的马皇后与朱元璋神色稍霁。他们深知,只要自己尚在,这些孩子定不敢妄动干戈。朱元璋的威严与马皇后的慈爱,足以约束众皇子。
但百年之后的事,谁又能预料?此刻唯有如此,方能稍减将来的祸患。
......
台下戏台上,永乐元年(1403年),为彰显文治,命解缙等一百四十七人编纂典籍。
编纂宗旨:自文字始,经史子集百家之言,天文地理医卜技艺,尽数收录,务求详尽!
次年冬日,《文献大成》匆匆成书。览后,觉其粗疏简陋,不甚满意。
永乐三年(1405年),复命姚广孝、解缙等人重修,动用两千一百六十九人参与编校。
永乐五年(1407年),巨着告成,御览后赐名《永乐大典》。
《永乐大典》规模浩大,共计两万两千八百七十七卷,光目录就占据六十卷,全书共一万一千零九十五册,总字数高达三亿七千万!
这部巨着汇集了先秦至明初的各类典籍,引录书籍多达七八千种,完整保留了原始文献内容。作为中国古代规模最宏大的百科全书,它同时也是当时全球最庞大的百科全书。
......
当舞台上的详细阐述《永乐大典》的卷数、册数、字数及内容时,在场的朱元璋、马皇后,以及太子朱标、朱樉、朱棡、朱棣等诸位皇子无不露出震撼之色。
全书竟有两万两千八百七十七卷?!太子朱标不禁咽了咽口水,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自古以来,何曾有过如此卷帙浩繁的着作?单凭这部巨着,就足以让朱棣在文治方面傲视古今绝大多数 !
光是目录就有六十卷?!秦王朱樉的声音充满惊诧。他平日所读之书,往往连六卷都不到,而这套典籍仅目录就达六十卷之巨,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集古今经史子集、百家学说,囊括天文地理、阴阳医卜、僧道技艺,无所不包!晋王朱棡由衷感叹,这真是一部空前绝后的旷世巨着!在他看来,这部大典的价值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越了《易经》《道德经》《论语》等传世经典。
真想亲眼目睹这部奇书啊!周王朱橚眼中流露出热切的渴望。若不能亲眼见证这样的传世巨着问世,必将成为毕生遗憾。
一万一千零九十五册,堆积起来该是何等壮观!楚王朱桢努力想象着这座的恢弘景象。
三亿七千万字......齐王朱榑轻声重复着这个惊人的数字,只觉头晕目眩。对于不爱读书的他来说,这个数字简直令人窒息。
听着诸位兄弟的惊叹,朱棣脸上不禁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没错,这部两万两千八百七十七卷的皇皇巨着,正是他主持编纂的《永乐大典》!
《永乐大典》仅目录就达六十卷,正是朕的旷世巨着!
全书共一万一千零九十五册,毫无疑问,这就是朕的《永乐大典》!
总字数约三亿七千万,千真万确,此乃朕的《永乐大典》!
尽管此刻连书的封面都未见到,但朱棣已下定决心,即便倾尽国力,也要编纂出这部《永乐大典》,以此彰显他的文治之功!
只要手握《永乐大典》,他便敢对除父皇朱元璋外的所有 宣告:
“论及文治,尔等皆不足道!”
面对此言,除朱元璋能倚仗父子情分斥一句“胡言”外,其余 皆无言以对。
若有谁敢反驳,朱棣便以三亿七千万字的《永乐大典》将其压服!
在这个 便称鸿篇巨着的时代,《史记》《汉书》《三国志》等数十万字的典籍已属神话,而三亿七千万字的《永乐大典》,更是神话中的神话,传说之上的传说!
即便在燕长倾的前世,或古今未来任何时代,此书亦是无与伦比的传奇!
见朱棣志得意满,朱元璋轻咳两声,正色道:
“老四。”
朱棣转头问道:
“父皇有何吩咐?”
朱元璋肃然道:
“你还年轻,《永乐大典》分量太重,恐难驾驭。不如由朕主持编撰,届时随便取个《洪武大典》之名即可。”
面对如此巨着,朱元璋岂能不心动?
【哼,若朕有此《洪武大典》,看谁还敢讥讽朕无文治之功!】
朱元璋心中暗想。
虽不避讳出身寒微、少时失学的过往,但他绝不容忍他人嘲笑自己学识浅薄。
事实上,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朱元璋便有意修纂类书,拟名《类要》。
然而当时正忙于第七次北伐,此后又接 动多次征战,直至临终前两年仍在北伐,终无余力完成这部百科全书。
朱元璋凝视着推演画面中那部《永乐大典》,心中已然萌生了编纂之意。
听闻父皇此言,朱棣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娘!父皇要夺我的《永乐大典》!
朱元璋浓眉一竖:父子之间何谈抢夺?况且未来究竟由谁继位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