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尔王授首,赤焰尊者伏诛的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一夜之间传遍了动荡的瓦剌大营。群龙无首,各部酋长野心与恐惧交织,为争夺权位、保存实力,争吵不休,甚至兵戈相向。曾经兵临城下、气焰嚣张的瓦剌联军,顷刻间土崩瓦解,化作无数股溃散的洪流,仓皇北遁。持续数月、血染边关的北疆战事,竟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骤然落幕。
雁门关内外,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劫后余生的将士与百姓,泪流满面,奔走相告,无数道感激、崇拜的目光,聚焦在那位黑袍染血、却依旧身姿挺拔如松的摄政王身上。是他,力挽狂澜,守住了国门,更以雷霆一击,定鼎乾坤!
林惊澜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他迅速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周擎率部出关,清扫战场,追击溃敌,扩大战果;伤兵全力救治;阵亡将士妥善安葬,抚恤家属;关城防务依旧保持警惕,以防瓦剌残部狗急跳墙。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展现出卓越的战后处置能力。
待诸事稍定,已是三日之后。关城内虽依旧残破,却已恢复了基本的秩序,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血腥与硝烟,而是炊烟与希望的气息。
是夜,月朗星稀。林惊澜在处理完最后一份军报后,信步来到洛倾城暂居的小院。院中一株老梅,在冰雪中绽放着幽香。洛倾城正立于梅下,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已换回素雅的白衣,洗去了征尘,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清丽绝伦,不似凡尘。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回头,见是林惊澜,眸光微动,却并未言语。
林惊澜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一同望着那轮明月。沉默了片刻,他方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北疆事了,不日我将班师回京。”
洛倾城轻轻“嗯”了一声,依旧望着月亮,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京城……局势复杂,暗流汹涌,远胜沙场。”林惊澜继续道,目光落在她清冷的侧颜上,“我身边,需要可信之人。你……可愿随我一同回京?”
这话,已不仅仅是邀请,更是一种托付,一种将彼此命运紧密相连的确认。经历了生死与共,有些话,已无需再隐藏。
洛倾城终于转过头,迎上他深邃而专注的目光。他那句“需要可信之人”,在她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她自幼在天山习武,性子清冷,习惯独来独往,从未想过会与朝堂权贵产生如此深的纠葛,更未想过自己的剑,会为某个人而守护。
然而,眼前这个男子,他的抱负,他的担当,他的信任,还有那在血火中悄然滋长、如今已无法忽视的情愫,都让她无法轻易说出拒绝。
她沉默着,似乎在权衡,又似乎在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许久,就在林惊澜以为她会拒绝之时,她终于轻启朱唇,声音虽轻,却清晰坚定:“好。”
只有一个字,却让林惊澜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涌遍全身。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柔荑。洛倾城身体微微一僵,却并未挣脱,任由他握着,脸颊在月光下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梅香暗涌,月华如水,这一刻的静谧与温情,仿佛能将过往所有的血腥与杀伐都洗涤干净。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翌日清晨,林惊澜正在与周擎等人商议班师及北疆后续布防事宜,一名亲卫神色惶急,手持一封插着黑色羽毛、代表着最高级别危机的信函,狂奔入内!
“王爷!京城八百里加急!太后密旨!”
林惊澜心头猛地一沉!黑色羽毛,太后密旨!这比之前的红色加急更为严重!他迅速接过信函,拆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甚至比面对瓦剌数万大军时更为冷峻!
信是太后通过楚瑶的渠道,绕过可能被监控的官方驿传,直接送来的。内容言简意赅,却字字惊心:
陛下病情急剧恶化,已连续三日昏迷不醒,太医暗示恐就在这三五日内!成国公联合十余位勋贵、御史,以及部分禁军将领,已于昨日联名上奏,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请立已成年、且“素有贤名”的皇五子周王(陈贵妃所出另一子,年十六)为太子!皇后(太子生母,已故)一系势力薄弱,三皇子年幼,局势危如累卵!哀家虽竭力拖延,然成国公势大,恐难久持!惊澜,速归!迟则生变!
皇帝弥留,夺嫡之争已从暗流汹涌,彻底摆上了台面!成国公与陈贵妃,终于亮出了最后的底牌,欲在皇帝驾崩前,强行拥立对他们最为有利的皇子,抢占大义名分!
一旦让皇五子被立为太子,甚至即刻登基,那林惊澜此番北疆大胜,非但无功,反而可能成为新君猜忌、乃至清洗的借口!他之前所有的努力,他与无数将士用鲜血换来的和平,都可能付诸东流!
“王爷?”周擎等人见林惊澜神色不对,担忧地问道。
林惊澜缓缓收起密信,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杀意与决绝。他环视帐内诸将,声音沉冷如铁:“传令!精简行装,留下必要守军,其余精锐,即刻随本王轻骑驰援京师!”
他目光最终落在洛倾城身上,带着一丝歉意,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看来,我们的归途,无法从容了。”
凯歌方奏,惊雷又至。来自皇权核心的终极风暴,已扑面而来!这一次,没有硝烟,却比任何战场都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