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艘乌篷快船混在往来如织的漕船、商船中,顺流南下,并不起眼。林惊澜坐于主舱之内,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紫阳诀内力流转周身,耳听八方,将周遭数里内的风吹草动、桨橹欸乃、人声交谈尽收心底。洛倾城静坐船头,白衣在运河的风中微拂,宛若凌波仙子,清冷的目光扫视着水面与两岸。秦般若则饶有兴致地烹着一壶茶,茶香袅袅,与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混合,为这紧张的行程平添了几分闲适与诡秘。
连日航行,并无异状。这日傍晚,船队抵达南北要冲——瓜洲古渡。但见渡口帆樯如林,灯火初上,人声鼎沸,南腔北调交织,端的是鱼龙混杂之地。
“王爷,今日便在此处泊船歇息,补充些食水如何?”扮作管家的亲卫统领请示道。
林惊澜微微颔首:“可。谨慎行事,多派耳目。”
船只缓缓靠向一处相对僻静的码头。就在泊稳不久,一阵若有若无、婉转悱恻的歌声,随着晚风幽幽传来。那歌声用的是一种古老的吴侬软语,调子缠绵哀怨,如泣如诉,在这喧嚣渐息的黄昏,显得格外清晰又诡异。
“……月照芦花白,水荡孤舟横……郎君去不归,妾心似水冷……”
歌声飘渺,似乎来自不远处一艘装饰精美的画舫,又仿佛源自更远处的芦苇深处,捉摸不定。
寻常船客或许只觉得这歌谣动听,但林惊澜、洛倾城、秦般若三人几乎同时神色一凝!
林惊澜感应到那歌声中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能扰动心神的异力。洛倾城握紧了身旁的长剑,清冷的眸子锁定歌声来源方向。秦般若则放下茶壶,侧耳倾听片刻,美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与了然。
“迷魂仙音?”秦般若低声惊呼,看向林惊澜,“王爷,这歌谣不对劲!内蕴惑心之术,虽力道尚浅,针对的也非我等,但绝非寻常歌女所能为!此乃江湖上一些擅使音律功法的门派或个人的手段!”
她话音刚落,异变突生!
“噗通!噗通!”
旁边几艘货船上,几名正在忙碌的船工,眼神突然变得呆滞,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竟纷纷丢下手中活计,茫然地走向船舷,欲要投水!
几乎是同时!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从岸边的芦苇丛中爆响!十数支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出洞,目标并非那些失魂的船工,而是直射林惊澜所在的乌篷船!角度刁钻,覆盖了船舱与船头!
声东击西!以歌声惑乱旁人制造混乱,真正的杀招是这蓄谋已久的弩箭偷袭!
“保护王爷!”亲卫们反应极快,纷纷拔刀格挡,或用身体遮蔽。
洛倾城在弩箭响起的瞬间已然动了!她并未拔剑,而是双袖一拂,一股柔韧却磅礴的罡气沛然而出,如同无形墙壁,将射向船头的大部分弩箭尽数卷落!偶有漏网之鱼,也被亲卫拦下。
林惊澜稳坐舱中,甚至连眼睛都未睁开,只是屈指一弹,一道凝练的指风射出,将一支穿透船篷、直取他面门的弩箭凌空击碎!
“留下活口!”林惊澜冷声下令。
不等他命令,秦般若娇笑一声:“交给般若了!”话音未落,她身影一晃,已如一道紫烟般掠出船舱,足尖在船舷上轻轻一点,人已翩然跃上岸边,直扑那片射出弩箭的芦苇荡!其轻功之妙,身法之诡,令人叹为观止。
与此同时,洛倾城也动了,她目标是那艘传来歌声的画舫,身形如白鹤冲天,几个起落便掠过数艘船只,逼近目标。
林惊澜这才缓缓睁眼,目光扫过那些被亲卫救下、兀自神情恍惚的船工,又望向秦般若与洛倾城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对方果然按捺不住,出手试探了。而且,一出手便是江湖上罕见的音攻配合强弩暗杀,看来这水道盟与天罗教残部,确实网罗了一些“人才”。
不多时,洛倾城率先返回,手中提着一个被打晕的、做歌女打扮的年轻女子,面色清冷:“画舫上是傀儡,只她一人,被药物控制,神智不清。”
又过片刻,秦般若也从芦苇荡中飘然而回,手中却空无一物,只是绛紫劲装上沾了几点泥渍,她秀眉微蹙:“王爷,弩手共八人,皆是死士,见无法逃脱,已全部服毒自尽。所用弩机是军中标配,但磨损严重,来源不明。现场清理得很干净,没留下明显线索。”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那‘迷魂仙音’的路数,般若倒有几分熟悉,似乎与昔年一个被称为‘妙音阁’的江湖门派有些关联。此派早已式微,没想到其手段会在此地出现。”
林惊澜听完汇报,神色不变。死士、军弩、失传的江湖手段……线索看似断了,却又隐隐指向更深的水下。
他站起身,走到船头,望着瓜洲渡口璀璨却暗藏杀机的灯火,以及远方沉入夜幕的茫茫运河。
“清理痕迹,继续出发。”他下令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对方既然已经伸出了爪子,那便顺着这爪子的来路,把他们彻底揪出来!”
船队再次起航,融入夜色下的运河。经过方才的袭击,所有人都更加警惕。而林惊澜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前方的水路,必将更加凶险,也必将引出更多的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