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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被迫收缩兵力、回援后方的消息,如同强劲的东风,瞬间吹散了笼罩在河东之上的沉重阴霾。营地里压抑的气氛为之一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振奋和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士卒们操练的呼喝声更加响亮,工匠捶打兵甲的节奏愈发急促,连流民营地那边传来的,也不再仅仅是麻木的哀叹,而是多了几分对未来的议论和期盼。

胜利的曙光,哪怕只是战略阶段的微小优势,也足以极大地提振士气,凝聚人心。

中军大帐内,气氛却并未因此变得轻松,反而更加凝重。苻坚深知,慕容垂的退让是暂时的、被迫的。这头猛虎只是收回了爪子,舔舐伤口,一旦缓过气来,必然会有更凶猛的反扑。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甚至可能直接决定整个东进战略的成败。

“陛下,此乃天赐良机!”李威因西线战功,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声音洪亮,“慕容垂分兵回援,邺城正面空虚,我军当立刻尽起主力,东出河东,与长乐公里应外合,一举击破燕军围城部队!”

他的建议代表了军中许多激进修为一派的观点,渴望通过一场决战来打开局面。

郭质则依旧谨慎:“李将军,我军虽新胜,然实力仍与燕军有较大差距。慕容垂只是暂缓清剿,其在邺城下的主力犹存,且慕容麟回援,其后方隐患一旦消除,随时可能再度压上。贸然东进,若顿兵坚城之下,与慕容垂主力形成对峙,则我军危矣。”

老臣毛当咳嗽着补充:“粮草……虽近日从周边坞堡又征集到一些,然大军远征,消耗巨大,河东新附,根基未稳,实难长期支撑大军在外作战啊。”

两种意见,各有道理。帐内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苻坚。

苻坚没有立刻表态。他走到那幅日益详尽的河北地图前,目光深邃。他的思维在高速运转,现代战略中的“时机”、“节奏”、“重心”等概念与古代的军事智慧不断碰撞融合。

“此时东进,看似机会,实则是与慕容垂进行他最擅长的正面决战,正中其下怀。”苻坚缓缓开口,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我军长处,在于机动、在于出其不意、在于搅乱其部署。短板,则是兵力、粮草、正面攻坚能力。”

他手指点向邺城,然后向西移动,落在太行山脉的一系列隘口上:“朕的目标,不是立刻去解邺城之围,而是要将慕容垂的主力,牢牢钉死在这里!让他进退维谷,首尾难顾!”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次子苻晖身上。苻晖一直按剑侍立,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实战的焦灼。

“苻晖。”

“儿臣在!”苻晖猛地挺直身躯,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朕予你一千精兵,其中包含雷恶地将军麾下三百恢复战力的羌骑。命你为先锋,即刻东出滏口陉,进入河北!”苻坚的命令清晰而果断,“你的任务不是攻城掠地,而是虚张声势,大张旗鼓,打出朕的旌旗,广布谣言,就说朕已亲率大军十万,即将东进与慕容垂决战!”

苻晖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儿臣领命!定不负父皇所托!”他明白,这是疑兵之计,风险极大,却也是难得的独当一面的历练机会。

“记住,”苻坚沉声道,“遇小股敌军,可战而胜之,以壮声威。遇燕军主力,不可恋战,立刻依托太行山险撤退,保存实力为上!你的存在,就是一根刺,要让慕容垂如鲠在喉,无法判断我军虚实主攻方向!”

“儿臣明白!”

苻坚点点头,又看向太子苻宏。苻宏文秀的脸上略显紧张,但眼神还算镇定。

“苻宏。”

“儿臣在。”

“朕将河东内部政务、流民安置、粮草筹措督办事宜,交由你总揽,郭质、毛当辅佐你。”苻坚看着这个性格偏文弱的儿子,决定给他压上重担,“安抚新附坞堡,协调各部关系,保障大军后勤,此乃我军根基所在,万不可有失!可能做到?”

苻宏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巨大的责任,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郭质和毛当,见二人投来鼓励的目光,便郑重拱手:“儿臣必竭尽所能,不负父皇重托!”他知道,这是父皇对他的信任和锻炼,他必须做好这“萧何”的角色。

安排完两个儿子的历练,苻坚继续部署。

“李威。”

“末将在!”

“你率主力五千,紧随苻晖之后出滏口陉,但不必急于进入河北平原。你的任务是控制太行山东麓出口一带的险要地势,建立稳固营垒,作为我军前进基地和苻晖的策应。若慕容垂派兵攻击苻晖,你需及时接应;若其按兵不动,你则就地加固,吸引其注意力。”

“末将领命!”

“雷恶地将军伤势未愈,暂留河东,协助整训新军,尤其是羌骑部队。”

“末将遵命!”雷恶地虽然渴望再战,但也知军令如山。

“影狼。”

“臣在。”

“你的人,要像水银泻地,无孔不入。重点侦查两个方向:一是慕容麟回援部队的动向和其后方的真实情况;二是邺城周边燕军的最新部署和士气变化。朕要第一时间知道慕容垂的每一个反应。”

“是。”

一道道命令下达,整个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目标明确,层次分明。苻晖为疑兵,李威为壁垒,苻宏稳后方,影狼察敌情。苻坚自己,则坐镇河东,总揽全局,如同一只盘踞网中的蜘蛛,感知着每一根丝线的震动,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接下来的日子,河东与河北交界地带,战云密布,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苻晖率领一千兵马,高举“秦”、“苻”字大旗,浩浩荡荡开出太行山,进入河北武安、邯郸一带。他严格执行父亲的命令,遇小股燕军哨探便猛烈攻击,四处宣扬“天王大军不日即到”,甚至夜间多布旗帜篝火,以为疑兵。一时间,河北西部谣言再起,人心惶惶,燕军各地守将惊疑不定,纷纷向邺城大营告急。

李威则在滏口陉东出口选择险要地势,扎下硬寨,深沟高垒,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大军出击的姿态,牢牢牵制了附近区域的燕军兵力。

慕容垂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军东进”迹象迷惑了。他无法判断苻坚的主力究竟到了哪里,是真要决战还是虚张声势。他一方面严令邺城围城部队提高警惕,加固营垒,防止城内苻丕趁机突围;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从本就紧张的兵力中,抽调部分人马西进,加强对苻晖和李威方向的监视和防御,生怕这是声东击西。

而与此同时,苻宏、郭质、毛当,耐心处理各项繁杂政务,协调流民与本地坞堡的关系,千方百计筹集粮草军械,虽然偶有纰漏,但总体做到了有条不紊,保障了前线的需求,也让苻坚能够安心专注于军事决策。

苻坚站在河东坞堡的望楼上,看着东方天际那被战火映照得微微发红的夜空,心中波澜起伏。

作为帝王,他必须如此。

作为穿越者,他则冷静地评估着每一步的得失。疑兵之计能奏效多久?慕容垂何时会看穿?真正的决战时机在哪里?

他知道,自己就像激流中的砥柱,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却不能有丝毫动摇。所有的谋划、所有的牺牲、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那个最终目标的实现——解邺城之围,败慕容垂,砥定中原!

风越来越紧了,带着浓重的硝烟味和远方的喊杀声。苻坚深吸一口气,目光无比坚定。

风暴,已然来临。而他,正是这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