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亮,地牢的铁门被推开。小禄子端着饭盒走进来,脚步很轻。他把饭盒放在桌上,转身就走。
角落里坐着一个男人,衣服脏了,脸上有汗。他是被抓的眼线头目。他盯着饭盒,喉咙动了一下。饭菜的香味飘过来,有肉,有汤,还冒着热气。
小禄子走到门口停下,说:“这顿饭是你最后的机会。吃了,还能活。不吃……就跟西市那个人一样。”
说完,他走了。铁门关上,声音不大。
隔壁传来说话声。两个侍卫在聊天。
“李记布庄掌柜昨夜被抓。”
“抄出兵器和血契,今早押去刑部大牢。”
“贵妃那边没动静,估计是不要他了。”
声音断断续续,刚好能听清。
眼线头目站起来,走到桌前。他掀开饭盒盖子,里面有热饭、炖肉、一碗汤。香味冲进鼻子。他饿得手发抖。
他伸手去拿勺子,忽然看见饭盒边上露出一点纸角。他抽出那张纸,看了一眼,脸色变了。
纸上是一份账单,字迹像他的,墨色发旧。上面写着哪天收了多少钱,给了谁,写得很清楚。右下角还有个签名,跟他平时签字一模一样。
他心跳加快。这不是真的账单,但太像了。他从没留过副本。
他抬头看墙角。一个穿杂役衣服的人正在扫地。那人动作快,把一张纸塞进墙缝,然后继续扫,好像什么都没做。
他知道那墙缝通通风口。东西一旦进去,外面就能拿到。
他坐回椅子,手心出汗。他们已经有证据了。不止一份,连藏的地方都知道。
他再看那碗饭,突然吃不下。
过了半盏茶时间,地牢门又开了。
沈知意走进来。她穿着素色长裙,头发简单挽起,手里拿着一封信。她一句话没说,把信放在桌上,轻轻推到他面前。
信封上有东宫印。
她转身走了。门关上。
眼线头目盯着那封信。他没马上打开。他知道这是劝降。但他怕是陷阱。
他又看那碗饭。汤还在冒热气。
他终于伸手,拆开信。
里面写着:凡归顺者,家属不受牵连,田产不动,子女平安。落款是东宫太子妃印。
他读了一遍,又读一遍。
手指开始抖。
他想起老母亲还在乡下,病着。想起儿子才六岁,还不识字。想起妹妹出嫁时哭得很厉害,说家里只剩一口人撑着。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写过多少名字,送过多少消息,烧过多少纸。可现在,没人来救他。
贵妃不会管他。十三皇子也不会。他只是个用完就扔的人。
他猛地抓起饭盒,一口气吃了半碗饭。他吃得急,差点呛住。眼泪掉进汤里。
他放下碗,拿起笔,在信背面写下自己的名字,按了指印。
然后他大声喊:“我说!我都说!只求保我老母和幼子性命!”
门外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铁门打开。秦凤瑶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侍卫。
她站在门口,问:“你说什么?”
眼线头目跪在地上:“我招。京城里的所有眼线,我都交代。只求您说话算话,放我家人一条生路。”
秦凤瑶看他一眼,对侍卫说:“带他去偏殿。沈妃等着。”
侍卫把他架起来,押出地牢。
偏殿里,沈知意已经坐在案前。桌上铺着地图,旁边放着纸笔。她面前有一杯茶,没喝。
门开,眼线头目被带进来。
沈知意抬头:“说吧。从第一个藏身处开始。”
眼线头目喘着气:“第一个在南市豆腐巷三号院,是个裁缝铺,老板姓王,左耳缺一块。他负责收密报,每三天烧一次。”
沈知意记下。
“第二个在西坊马厩后,有个塌房子。里面住着四个流浪汉,其实是退伍的兵。他们守着一个暗格,里面有名单。”
“第三个在城北药铺,济仁堂。掌柜会接油纸包,转交给骑马的人。那人穿灰衣,每天申时出城。”
他一条条说。声音越来越稳。
沈知意一边听一边记。她写得快,字迹清楚。每记完一处,就在地图上画个圈。
秦凤瑶站在旁边,听完全部七处地点,转身就走。
“我去调人。”她说。
沈知意点头。
秦凤瑶出门直奔侍卫房。她点出十六名精锐,分成四队。
“第一队去南市豆腐巷,抓裁缝王五,搜屋子。”
“第二队去西坊马厩,守住前后门,抓四个流浪汉。”
“第三队去城北济仁堂,盯住掌柜,等送信人出现。”
“第四队跟我走,目标西市后巷赌坊。”
她带上刀,翻身上马。
队伍分头出发。
半个时辰后,第一队回报:裁缝王五被抓,搜出三封未烧的密信,全是关于东宫日常进出的记录。
第二队回报:四个流浪汉当场被抓,挖出暗格,里面有两份名单,写着三十多个名字。
第三队回报:灰衣人出现,刚接过油纸包就被拿下。包里是火药配方和一张兵力分布草图。
秦凤瑶带队冲进西市后巷赌坊。她一脚踹开暗室门。
三个人正在烧一堆纸。见门开,一人拔刀扑来。
秦凤瑶侧身躲过,反手抽刀,一刀砍中对方手臂。那人惨叫倒地。
另两人想跳窗,被侍卫堵住。
屋里地上有半堆灰,还有几张没烧完的纸。秦凤瑶捡起一张,上面写着“东宫厨房每日进出人数”“太子常走路线”。
她把纸收好。
四队全部得手。两个时辰内,七处据点全清。
秦凤瑶回东宫,直接去偏殿。
沈知意还在案前坐着。灯换了新的,火光明亮。
秦凤瑶进门就说:“七处全清,无人漏网。缴获密信二十三封,名单两份,火药方一张,兵力草图一张。”
沈知意抬头:“人都押好了?”
“押好了。全关在东宫地牢,分开看管,不准说话。”
“好。”沈知意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拿出一个铁匣。她把供词原件放进去,锁上。
她把假账单拿出来,丢进灯里。纸烧起来,火光一闪。
“这一波,算是稳住了。”她说。
秦凤瑶脱下外袍,坐到旁边椅子上。她喝了口茶,水是凉的。
“接下来呢?”她问。
沈知意看着地图。上面七个圈都打了红叉。
“等太子醒了,让他看看这些。”她说,“有些事,他该知道了。”
秦凤瑶点头:“他今天早上还问厨房要不要加新菜。”
沈知意嘴角动了一下:“他总想着吃。”
两人没再说话。
外面传来脚步声。小禄子进来,手里捧着个托盘。
“厨房刚做的杏仁酪。”他说,“太子让送来,说趁热喝。”
沈知意接过一碗,喝了一口。味道甜,不腻。
秦凤瑶也喝了一碗。
小禄子又说:“太子还问,地牢的事完了没有。要是完了,他想去看看新买的鸟。”
沈知意放下碗:“告诉他,事情处理好了。让他安心养鸟。”
小禄子应声要走。
秦凤瑶忽然说:“等等。”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是火药方的抄本。
“把这个给老张。”她说,“让他看看厨房有没有少东西。”
小禄子接过纸,看了眼:“厨房一直严管,不可能丢。”
“去看看。”秦凤瑶说,“我不放心。”
小禄子点头,走了。
偏殿安静下来。
沈知意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她太累了。
秦凤瑶看着窗外。天已经亮透,阳光照在院子里。
她忽然站起来:“我去地牢再查一遍。那些人,一个都不能松。”
沈知意没睁眼:“去吧。记住,别动手。”
“我知道。”秦凤瑶开门出去。
风从外面吹进来,卷起桌上的纸页。
其中一张飘到地上,是眼线头目画的联络图。纸上写着“西山会馆”四个字,下面有个箭头指向东宫方向。
纸躺在地上,没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