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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拒绝称公的消息,像一阵风,很快吹遍了三州。

起初人们不信——怎么可能?坐拥三州之地,二十万大军,不称公称王,难道还等着曹操来封赏?可当正式的公文贴在各郡县城门时,百姓们才信了。

公文是刘备亲笔所写,言辞恳切:“备本汉室末胄,逢此乱世,唯思匡扶社稷,拯民水火。今虽暂领三州,实乃将士用命,百姓归心,非备之能也。汉室未兴,天子蒙尘,备若僭越称公,与袁术、曹操何异?诸君美意,备心领之,然此事断不可为。唯愿与诸君同心戮力,共扶汉室,待天下太平之日,再议不迟。”

文字朴实,但句句恳切。尤其是那句“与袁术、曹操何异”,说得坦荡,听得人动容。

公文贴出的第二天,寿春城就热闹起来。茶馆里,几个读书人争得面红耳赤。

“刘车骑这是真仁义!”一个年轻士子激动地说,“你们看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封丞相,跋扈至极!再看袁术,公然称帝,死无葬身之地!唯有刘车骑,手握重兵而不僭越,这才是真正的忠臣!”

旁边一个老者捋须点头:“是啊,乱世之中,能守住本心,不易。刘玄德此人,老夫当年在徐州时就有所耳闻,仁德之名,确非虚传。”

但也有人不以为然。角落里一个中年文士冷笑道:“装模作样罢了。如今不称公,是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你看他称不称?”

这话引来一片怒目。年轻士子拍案而起:“你胡说!刘车骑若是虚伪之人,当年在徐州时大可自立,何必让给吕布?在淮南时也可称王,何必等到现在?”

“就是!”旁边人附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中年文士见惹了众怒,讪讪闭嘴,扔下几个铜钱走了。

这样的争论,在青州、徐州各处上演。有意思的是,越是争论,刘备的名声越好。因为反对者实在找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你说他虚伪,可他确实没称公;你说他装模作样,可他从徐州到淮南再到青州,一路行仁政、安百姓,这是装不出来的。

消息传到许昌时,曹操正在和郭嘉下棋。

“刘备拒称公?”曹操落下一子,眉头微皱,“他真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荀彧把抄来的公文递上,“这是从寿春传来的原文。”

曹操接过,仔细看了一遍,越看脸色越凝重。看完,他把公文递给郭嘉:“奉孝,你怎么看?”

郭嘉正在咳嗽,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接过公文扫了几眼,苦笑道:“主公,咱们遇上对手了。”

“哦?”

“刘备这一手,比称公高明十倍。”郭嘉把公文放在一旁,“他不称公,却接受了‘行车骑将军,督徐扬青三州军事’的实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既有实权,又占了道义。天下人会怎么说?会说‘刘玄德忠义,手握重兵而不忘汉室’;会说‘曹操跋扈,刘备谦逊’。这一对比,高下立判。”

曹操默然。他何尝不明白?可明白归明白,却没办法。他能逼刘备称公吗?不能。他能学刘备也谦逊吗?也不能——他已经自封丞相了,再装谦逊,反而显得虚伪。

“这个刘玄德,”曹操喃喃道,“越来越会做戏了。”

“不是做戏。”郭嘉摇头,“至少不全是。刘备此人,确有仁德之心。只是这仁德,用对了地方,比刀枪还厉害。”

棋下不下去了。曹操起身踱步,忽然问:“文若,若我现在也上书朝廷,辞去丞相之职,如何?”

荀彧一愣,随即摇头:“不可。主公若辞相,朝中立刻大乱。且刘备不会因为主公辞相就停止扩张。此非应对之策。”

是啊,骑虎难下。曹操长叹一声:“那依你们之见,该如何应对?”

郭嘉沉吟片刻:“两条路。其一,加紧攻打袁尚,尽快平定河北。只要河北在手,实力碾压,任刘备怎么表演,终究是实力说话。其二……派人去寿春,给刘备道贺。”

“道贺?”曹操皱眉,“贺他什么?”

“贺他‘谦逊忠义’啊。”郭嘉笑得有些诡异,“他既然要演忠臣,咱们就陪他演。派个能言善辩的使者,带上厚礼,公开赞扬他的‘忠义’。同时……在礼物里做些手脚。”

“什么手脚?”

“比如,放几卷《春秋》,批注处特意标出‘齐桓晋文之事’;再比如,送几件衣服,绣上龙纹但又不明显。”郭嘉缓缓道,“这些东西,刘备若用了,就是僭越的证据;若不用,就显得小气多疑。无论哪种,都能坏他名声。”

曹操眼睛亮了:“此计甚妙!就按奉孝说的办!”

十日后,曹操的使者到了寿春。使者叫董昭,是有名的辩士,口才了得。

刘备在刺史府接见他。董昭一进门就大礼参拜:“下官奉曹丞相之命,特来恭贺刘车骑!”

“贺我什么?”刘备问。

“贺车骑将军忠义无双,谦逊有礼!”董昭说得慷慨激昂,“如今天下纷乱,群雄并起,有几人能如车骑将军这般,手握重兵而不忘汉室,坐拥三州而不思僭越?曹丞相闻之,深为感佩,特命下官送来薄礼,以表敬意。”

说着,让人抬上礼物。确实丰厚——丝绸百匹,美酒十坛,还有书籍若干,衣物几箱。

刘备让人收下,笑道:“曹丞相美意,备心领了。只是备才疏德薄,当不起如此赞誉。还请董先生回禀丞相,备唯愿与丞相同心协力,共扶汉室。”

话说得漂亮,但没留任何把柄。

董昭不甘心,又加了一句:“车骑将军过谦了。以将军之功,称公称王亦不为过。如今暂不称公,实乃天下楷模。丞相常说,若天下诸侯皆如将军,何愁汉室不兴?”

这话里有坑——若刘备顺着说“称公称王亦不为过”,那就落了口实。

好在刘备不傻,正色道:“董先生此言差矣。备乃汉臣,唯知尽忠,不敢有非分之想。称公称王之事,切莫再提。”

董昭碰了个软钉子,又闲聊几句,便告辞了。

他走后,曹豹过来检查礼物。翻到书籍时,他笑了:“主公,曹操这是给咱们下套呢。”

“怎么说?”

曹豹抽出那几卷《春秋》,翻到批注处:“您看,这里特意标出了‘齐桓晋文尊王攘夷’的故事。什么意思?暗示您学齐桓公,表面尊王,实际称霸。还有这衣服……”他抖开一件锦袍,“绣纹乍看是云纹,细看有龙形。您要是穿了,就是‘衣龙纹’,僭越之罪。”

刘备脸色一沉:“曹孟德……果然阴险。”

“不过他也太小看咱们了。”曹豹把东西收好,“这些礼物,咱们原封不动收进库房,派人记录在案。将来若有人拿这事做文章,咱们有证据证明是曹操送的,与咱们无关。”

“好。”刘备点头,“另外,把董昭今天说的话,也记录在案。尤其是他提到‘称公称王亦不为过’那句。”

“明白。”

处理完这些,刘备忽然问:“曹将军,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该称公?”

曹豹想了想:“主公,您已经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而且我认为,您选对了。”

“为何?”

“因为人心。”曹豹道,“您看今天董昭那副嘴脸,明明来使坏,却要装出一副钦佩的样子。为什么?因为他知道,您‘谦逊忠义’这个人设,已经立住了。曹操想破坏,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这就是政治上的胜利——不战而屈人之兵。”

刘备若有所思。

“再说了,”曹豹笑道,“称公只是个名号。您现在‘行车骑将军,督三州军事’,实权一点不少。要那名号做什么?除了惹麻烦,没别的用处。等将来真的一统天下,称帝都是水到渠成,何况称公?”

这话让刘备豁然开朗。是啊,急什么?该是他的,跑不掉;不该是他的,争不来。

“曹将军,”刘备郑重道,“多谢。”

“主公客气。”曹豹摆手,“我只是说了该说的话。”

窗外,夕阳西下。寿春城沐浴在金光中,安静而祥和。

远在许昌的曹操,收到董昭的回报后,沉默良久。

“主公,”郭嘉咳嗽着问,“刘备……没手套?”

“没收。”曹操苦笑,“不仅没收,还把礼物登记入库了。这个刘玄德,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郭嘉也叹口气:“那就只能走另一条路了——尽快平定河北。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表演都是虚的。”

“是啊。”曹操望向北方,“袁尚……该做个了断了。”

南北两位枭雄,各自做出了选择。一个选择表演忠义,收揽人心;一个选择全力扩张,以力破巧。

谁对谁错?时间会给出答案。

但至少在这个夏天,刘备用他的谦逊,赢得了无数士人百姓的心。这份人心,比十万大军更珍贵。

夜深了,寿春城里,还有人在茶馆议论。那个年轻士子喝得微醺,大声道:“诸位!我决定了,明日就去投奔刘车骑!这样的明主,千载难逢!”

旁边人纷纷附和。

这样的场景,在各地上演。而这一切,都源于刘备那句简单的“汉室未兴,不宜僭越”。

有时候,不做什么,比做什么更重要。刘备深谙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