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事情就简单了!
老李头松口!
兑现他当初的承诺!
给他——自由!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美好的未来在向他招手:
九百万的自由钱给老李打过去!
三百万的工程款给北疆打过去!
五百万的研发款给老墨打过去!
最后,剩下的那一千三百万两……
嘿嘿嘿。
他李建成就能心安理得、悄咪咪地“润”掉,作为他伟大“唐王庄”计划的启动资金!
买地!蹬大洋马!
盖别野!蹬大洋马!
建庄园!蹬大洋马!
规划儿童乐园和动植物园!蹬大洋马!
再搞个露天泳池!还是他娘的蹬大洋马!
相比于他家那个天生劳碌命、愿意为国朝殚精竭虑、死而后已的二郎……
他李建成,宁愿躺在未来自家那好几平米的豪华大床上,为了振大唐国威而…尽人亡!
想到未来那躺在泳池边,喝着冰镇葡萄酿,看着……嗯,那些身姿健美、风情万种的“大洋马”在眼前走过的惬意生活,李建成胸中那股豪情与骚动终于再也抑制不住——
旋转!
跳跃!
又他娘闭着眼!
李建成彻底放飞了自我,嘴里还发出各种不似人声的宣泄呐喊:
“芜湖——!!呀吼——!!起飞——!!”
他平举着双臂,模仿着飞鸟的姿态,弯着腰,绕着那座银光闪烁的小山,以及站在山前、脸色变幻莫测的老李头,来了一个酣畅淋漓的“飞行模式”巡场一周!
老李头呆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那平日里还算人模狗样的太子,此刻像只被点了尾巴的猴子,绕着他和银山窜来窜去。
保镖头子薛仁贵愣了……
他下意识握紧了刀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茫然,在“保护殿下”和“陛下没下令”之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一群正在卖力搬着钱箱的禁卫和内侍傻了……
他们僵在原地,手里的银箱搬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唐储君在他们面前进行着这场匪夷所思的即兴表演。
老李头看看眼前这堆积如山的钱箱,又看了看明显是“脑疾”犯了的大郎,嘴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无比现实的念头:
这些钱……够给他看病不?!
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毕竟,儿子嘛,不止这一个,养废了一个大不了换一个……
可这老么些、白花花的、能解决无数大事的银子,那可是实实在在的!
务实主义瞬间占据了绝对上风!
“给老子滚一边儿去!别他娘挡道!”
老李头再也顾不上什么帝王威仪,嫌弃地一把将还在沉浸式“癔症”飞行中的李建成扒拉到旁边,仿佛拨开一只碍事的苍蝇。
他转而对着那群还在发呆的禁卫和内侍,中气十足地吼出了最新的、也是他最关心的指令,声震两仪殿广场:
“都愣着干什么?!别往这儿放了!”
他大手一挥,指向真正该去的地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都给朕搬到后殿库房!立刻!马上!一箱都不许落下!”
皇帝的旨意,终究是比太子的“飞行模式”更有力量。
停滞的队伍瞬间再次涌动起来,只是这一次,所有人的动作都带上了一种憋着笑的慌乱,以及对新晋“脑疾患者”太子殿下的无限同情。
两仪殿前的广场上,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禁军和内侍们吭哧吭哧地搬运着沉重的钱箱,汗水与银光交织在一起。
而这场搬运大戏的总导演老李头,则负手立于殿前,目光深邃地注视着这座正在移动的银山,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开始了无比舒坦又纠结的盘算:
这笔天降横财……不,这笔“黑钱”,该怎么花?
是翻修一下这住了多年、有些陈旧的宫殿?
还是……选秀一批年轻貌美的女子充实后宫?
或是,在风景秀丽之处,重新盖上一座更符合自己心意的奢华宫殿?
想着想着,一个更霸道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膨胀——
亦或者……老子全都要?!
就在老李头沉浸在“全都要”的幸福烦恼中时,另一边,刚刚完成“飞行模式”能量释放的太子殿下,显然是“飞”累了,也懒得在乎什么仪态,直接就四仰八叉地躺倒在了两仪殿前冰凉的石板广场上。
他望着头顶那片无比宽广、湛蓝的天空,眼神清澈,那里面对于挣脱牢笼、奔赴自由的渴望,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比阳光还要炽烈。
李渊在美滋滋地盘算了一阵之后,内心却又不受控制地涌起了一个让他十分疑惑的大事:
郑家人……莫非都是傻的?!
自家这个大郎到底是用了什么迷魂汤?
咋忽悠他们咋信?
一千五百万两雪花银,说给就真给了?!
这简直比肥羊还肥羊啊!
倘若此刻老李头知道,他家这位好大儿实际干出的是“实收三千万,做账四千万”,硬生生从郑家身上剐下翻倍肉,还让郑家觉得自己赚了的惊天操作,恐怕当场就能嘎一下抽过去,直接驾崩在这银山之前。
就在李渊坐在案前,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那个让他又爱又疑的身影,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李建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上带着一种“货已送到,请签收确认”的轻松表情,开门见山:
“阿耶,我答应您的事儿,可是分文不少的完成了。现在,总该到您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吧?”
他不给老李头含糊其辞的机会,直接敲定流程:
“明天上朝……”
“明天休沐!”
李渊没好气地打断他,想借此拖延一下。
“那就后天!”
李建成从善如流,语气却不容置疑,“后天上朝后,我会当众再次向您请辞太子之位。”
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意味,为老李头描绘那“美好未来”:
“到时候,您只需要轻开尊口,点点头。我下,二郎上……这帝国有了更合适的继承人,您得了清静和实惠,我也得了自由。咱们父子,这岂不是……都会有一个光明的、美好的未来?”
他最后轻轻唤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与决绝:
“您说呢……阿耶?”
李渊看着眼前这个让他完全捉摸不透的儿子,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对太子之位畏之如虎的样子,以及对离开权力中心的渴望,再想想那已经搬进后殿库房的九百万两……他莫名变得有些烦躁:
“知道了……知道了!没事就快滚!”
李建成得到了这句(他以为的)近乎承诺的驱赶,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如愿以偿的、灿烂的笑容,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他的“唐王庄”和“大洋马”,似乎已经近在咫尺了。
次日一早,晨光熹微。
宫门刚刚开启,一行车驾便轻简而出。
李建成换下了一贯庄重的太子冠服,只着一身用料考究却样式简单的天青色便袍,看上去不像一国储君,倒像是个出门游山玩水的富贵闲人。
他身边只跟着两位保镖头子——沉稳的薛仁贵和一脸凶悍的彪子。
车驾出了恢弘的长安城,一路便向着外郊驶去。
李建成的计划很明确:在他正式“退休”之前,先为自己未来的“唐王庄”物色一块风水宝地。
他的兴致很高,指挥着车驾在长安县与万年县的外郊之间来回转悠。
时而停在一片视野开阔的坡地前,想象着在此处建起别野,俯瞰田野风光;时而又对着一片依山傍水的小树林点头,觉得此处清幽,适合建个私人动物园。
薛仁贵和彪子自然是看不懂这些的,他们只是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确保殿下的安全。彪子偶尔会挠挠头,小声嘀咕:“这荒郊野岭的,到处还光秃秃的,有他娘的啥好看的……”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转悠了整整一天,看过了无数地块,李建成却始终没找到那个能让他一眼万年、拍板定论的地方。
不是觉得地势不够平缓,就是嫌景色不够独特,要么就是离长安城稍远,交通略有不便。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
李建成站在一处土坡上,望着眼前这片还算顺眼、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的无主荒地,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
他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释然。
“找地这事儿,也急不得,讲究个缘分。”
他转身走向马车,将满身的尘土与一丝寻而未果的失落一同抛在身后。
“回宫!”
如今最要紧的,不是这块地,而是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觉,养足精神。
然后,去完成那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上朝,请辞,完成身份的交接。
想到那近在咫尺的、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自由,想到那可以随心所欲规划庄园、蹬着……嗯,享受人生的完美未来,李建成的心又变得火热起来。
马车载着他的憧憬,碾着夕阳的余晖,驶向那座即将不再束缚他的皇城。
冬日,夜长。
昨夜下了整整一夜的雪,将整个皇城覆盖在一片纯净的素白之下,吞没了所有杂音,万籁俱寂。
平日里,若非内侍三催四请,总要赖到最后一刻才肯睁眼的太子殿下,今日却是个例外。
窗外天色尚暗,仅有一片清冷的、被雪地反射的微光透入寝殿。没等当值内侍轻声唤醒,李建成就自己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里,没有半分平日早起时的惺忪与不耐,只有一片如同窗外雪夜般的清明与沉静。
他静静地躺了片刻,听着自己平稳而有力的心跳,仿佛在确认某个重要的时刻终于到来。
他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动手,一丝不苟地穿上了那套最为庄重的太子朝服——玄衣纁裳,纹章繁复,代表着无上的荣耀,也是他今日即将卸下的枷锁。
每一处衣角的褶皱都被他仔细抚平,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如此认真地穿着这身衣服。
收拾妥帖,他推开殿门。
一股清冽寒气扑面而来,精神为之一振。
他没有让早已候着的宫人内侍点亮灯笼,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远远跟着。
宫道上的积雪,早已被值夜的内侍与禁卫清扫开来,在厚厚的雪毯中辟出一条干净、略显潮湿的路径。
他就借着这天地间最自然的皎洁月光,独自一人,沿着这条被白雪拥簇的道路,慢慢前行。
月光如水,洒在他玄色的袍服上,泛着清冷的光泽。
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走向那决定他未来命运的太极殿,走向他“完美人生”的起点。
李建成揣着那份近乎朝圣般的心境,不紧不慢地溜达着,终于来到了太极殿前那宽阔的广场。
预想中文武朝臣三五成群、低声交谈、衣冠济济的热闹景象并未出现。
放眼望去,偌大的广场和殿前廊下,空空荡荡,只有寥寥几个穿着青色、甚至绿色官袍的品级不高的官员。
像几只怕冷的小鹌鹑,缩在太极殿大门两侧的角落里,抱着胳膊,不停地跺着脚,在清冷的空气中……瑟瑟发抖。
一看就知道,是他娘冻的。
一阵裹挟着雪沫的寒风吹过,卷起他蟒袍的衣角,也让他因为起得太早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冷却了下来。
李建成脚步一顿,脸上的庄重与沉静瞬间凝固,然后如同冰面般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眨了眨眼,看了看那几个冻得鼻涕都快出来的小官,又抬头望了望天色——月亮还隐隐挂在天边,东方才刚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
一个清晰无比的认知,如同殿外的寒风一样,冰冷而真实地拍在了他的脸上:
他顿时感觉到了一件事……自己他娘的好像……来早了?!
而且不是早了一星半点!
看这架势,怕是离百官上朝的常规时间,至少还有大半个时辰!
一股混合着荒谬、尴尬以及“老子起这么大早是为了啥”的郁闷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他精心维持了一早上的那种“告别过往、奔赴自由”的悲壮且潇洒的氛围,在这一刻,被这残酷的现实冻得粉碎。
他站在原地,迎着那几个小官偷偷投来的、带着几分惊讶和更多敬畏的目光,第一次觉得,这太极殿前的风,真是……有点刺骨啊。
在和身后的侍从确认了,距离百官上朝的常规时间确实还有大半个时辰之后,李建成不是没有犹豫过——要不要干脆利落地转身,回去钻进那尚且留有余温的被窝里,再眯上一个回笼觉?
这念头极具诱惑力。
可仅仅思索了不到三息(呼吸)的时间,他就果断放弃了。
因为在中国,有一句古话,也不知是古到什么时候,但绝对的威力无穷,这句话叫:
来都来了!
现在吭哧吭哧走回去,待会儿还得再吭哧吭哧走过来,这一来一回,折腾不说,那刚暖和的被窝岂不是白起了?纯属脱裤子放屁——
麻烦!
于是,做出了决定的太子殿下,充分展现了何为“务实主义”。
只见他,身穿着北疆特产、厚实暖和的棉服作为打底,外面规规矩矩地罩着象征身份的太子冬季朝服,怀里还揣着一个热力十足的汤婆子,最后,更是将侍从手中的那一件毛色油光水滑、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狐裘大裳严严实实地披在了最外面。
全副武装、保暖措施做到极致的他,就这么迈着步子,毫无架子地……凑到了那群还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靠跺脚和哈气取暖的低品级小官的人堆里。
他这一凑过来,仿佛自带了一个小型暖炉,连周遭的空气都似乎暖和了几分。
那几个小官吓得差点当场跳起来,刚要跪拜行礼,就被李建成用眼神制止了。
“免了免了,挤挤暖和。”
他甚至还往里挪了挪,给后来者腾出点背风的位置。
一时间,在这庄严肃穆的太极殿前,出现了一幅奇景:未来帝国法理上的继承人,裹得像个色彩斑斓的粽子,和一群冻得脸色发青的小官员们挤在一起,共同抵御着黎明前最刺骨的寒风。
“来都来了”的哲学,在这一刻,达成了超越阶级的和谐统一。
一伙子人干站着总得找点话说,要不然气氛太干了,连带着喉咙都觉得发紧。
李建成虽然不是那种天生的“社牛”,但身为太子,基本的交际能力和上位者的从容还是有的。
更何况如今身份使然,他随意开启一个话题,对方都得认真接着。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如同后世查户口一般,开始了温和(自认为)的询问。
他从最基础的家庭情况、籍贯何处问起,再到具体职务、担任何种差事,月俸能拿多少,可曾婚娶、有无子嗣……问得是细致入微,充满了(略显突兀的)关怀。
当然,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诸位,为何会来得这般早啊?”
那几个小官受宠若惊,连忙恭敬回答。
答案倒也朴实:他们其中几人是因为家住得远,在长安城边缘甚至城外,生怕耽误了朝会,所以养成了习惯,宁可早早来此等候;另外几个则更加实在,挠着头不好意思地坦言:“回殿下,是……是睡懵了,醒来发现天色尚早,但既已醒来,索性就来了。”
这过于实在的回答,让李建成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他忽然觉得,这些平日里在朝堂上连头都不敢抬的小官,凑近了看,倒也各有各的鲜活。
就在他们有一句没一句,气氛逐渐从僵硬变得略显松弛的交谈中,东方的天际线终于彻底撕开了暗色的帷幕,透出鱼肚白,继而染上淡淡的金红。
天光,微微放亮。
与此同时,通往太极殿的宫道上,人影开始变得稠密。
穿着各色品级官袍的文武大臣们,陆续抵达广场。
寂静的广场很快被低声的寒暄与脚步声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