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出战刀,直指苍穹,声如雷霆:“本王,太祖第四子,燕王朱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今日于此,承父皇未竟之志,继华夏将倾之运!即皇帝位,定都弋阳,国号仍为‘明’,改元‘洪武’!誓与尔等同心戮力,驱除鞑虏,光复中原,还于旧都!”
称帝!朱棣在江北,在弋阳镇,在朱元璋驾崩的噩耗传来、秦军莫名退兵的这个微妙时刻,悍然宣布登基称帝!建立了一个与岭南南明并立的“北明”政权!
短暂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先喊出了一声“万岁”,紧接着,如同山呼海啸般,“万岁!万岁!万岁!”的呐喊声响彻了整个弋阳镇,直冲云霄!
姚广孝率先跪倒在地,行三跪九叩大礼:“臣姚广孝,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黑虎等将领、城头的士卒、闻讯赶来的百姓…黑压压地跪倒一片!绝望之后骤得的生机,以及对新朝的期盼,让他们瞬间接受了这位在血火中带领他们生存下来的新皇帝!
朱棣——此刻已是北明皇帝朱棣,站在城头,享受着这山呼万岁的朝拜,看着脚下跪伏的臣民,一股掌控天下的无上权力感油然而生。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江北略带血腥的空气,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更加波澜壮阔的未来。
“众卿平身!”他朗声道,声音中带着帝王的威严,“即日起,犒赏三军!加固城防,休养生息!派遣使者,通告四方!朕,在此!”
一个新的帝国,在旧帝国的废墟上,在强敌环伺的绝境中,以一种无比强硬和突兀的姿态,宣告了自己的诞生!
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迅速烧遍江北,烧向江南,烧向庐州,烧向江陵…天下格局,因朱元璋之死与朱棣称帝,进入了更加混乱、也更加精彩纷呈的新篇章!
弋阳镇,这座刚刚经历了血火围城与惊天剧变的城池,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便又被一种狂热与惶惑交织的奇异气氛所笼罩。城头,“明”字大旗依旧飘扬,但其意义已然不同——它不再代表那个远在岭南、风雨飘摇的南明朝廷,而是象征着在这江北之地浴火重生、裂土称制的“北明”新朝!
朱棣的登基宣言,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冷水,瞬间引爆了北府军控制区的每一个角落。狂热的欢呼与茫然的窃语并存,但无论如何,一个新的权力中心,已然在这片土地上悍然确立。
新朝草创,百废待兴。朱棣深知,光靠一时激情的呐喊无法稳固统治。他在称帝后的第一时间,并未沉溺于登基的喜悦,而是与姚广孝日夜不休,投入到繁重的新朝构建之中。
“定鼎弋阳,建制立法。”
朱棣以弋阳镇为临时都城,改称“弋阳府”,暂摄行在。虽条件简陋,但礼仪不可废。在姚广孝的主持下,一套精简却森严的朝仪被迅速制定出来。原北府军帅府被改为临时皇宫,称“洪武殿”(仍沿用洪武年号,以示继承太祖法统)。
封赏功臣是稳定人心的第一步。姚广孝居首功,被册封为“太子少师、参知政事、领枢密院事”,总揽军政机要,虽无丞相之名,却有丞相之实,是北明朝廷当之无愧的文臣之首。赵黑虎以开疆拓土、组建水师之功,受封“征南大将军、江国公”,总督南线诸军事,镇守新得的沿江疆土。其余北府军旧将,如坚守凤阳集的将领、工匠营主管等,皆按功行赏,授予将军、都督、侯伯等爵位官职。
军队是立国之本。朱棣下旨,将北府军正式改组为“北明禁军”,自领大将军。其下分设前、后、左、右、中五军,以核心战兵为骨干,吸纳整编新附兵马,明确编制,强化训练。同时,正式设立“神机营”,专司火器打造与操演,那立下大功的“破阵铳”与“燕京铳刺”被定为制式装备,加紧量产。
姚广孝更献上“屯田养兵,寓兵于农”之策,在控制区内大力推行军屯,规定禁军在不操练时需参与耕作,以减轻后勤压力,同时也能将兵力扎根于地方。
然而,新朝的建立,绝非内部梳理这般简单。朱棣和姚广孝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注视着外界那虎狼环伺的局势。他们深知,自己这“北明”的旗号能打多久,不取决于弋阳城内的欢呼,而取决于四方强邻的反应。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近在咫尺的秦军。
王贲的突然退兵,确如姚广孝所料,并非因为朱元璋的死讯,而是源于南阳战局的急剧变化——李靖在遭受博望坡之败后,并未一蹶不振,反而利用地形节节抵抗,并派出偏师迂回袭击秦军粮道,使得王翦无法全力攻城,战事陷入了更加胶着的消耗状态。王翦审时度势,为避免两线作战,才紧急下令王贲放弃围攻弋阳,回师南阳助战。
当朱棣在弋阳称帝的消息传到南阳秦军大营时,王翦先是愕然,随即震怒!
“朱棣小儿!安敢僭越称帝?!”王翦勃然大怒,这无异于在他眼皮底下又立起一个强大的对手!他恨不得立刻挥师东进,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北明”碾为齑粉。
然而,现实让他不得不冷静。李靖像一块牛皮糖死死缠着他,南阳战事正酣,他根本无力东顾。
“传令王贲!”王翦强压怒火,声音冰冷,“其所部不必来南阳了,就地于庐州休整,并严密监视朱棣动向!再派使者,以陛下名义,严厉斥责朱棣僭号之罪,宣告其乃国贼,天下共击之!”
他选择了外交上的强硬谴责与军事上的暂时隐忍。这道斥责的诏书很快被送到弋阳,言辞激烈,将朱棣斥为“乱臣贼子”,“窃据神器”,“人神共愤”。
弋阳洪武殿内,朱棣看着这份来自秦国的“问罪诏书”,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哈哈大笑。
“王翦老贼,也就只剩下耍嘴皮子的功夫了!”他将诏书随手掷于地上,“他若真有本事,何不派王贲再来打过?传朕旨意,将此诏书抄录,公示军民!让大家都看看,暴秦是如何的气急败坏,黔驴技穷!”
他巧妙地利用这份斥责诏书,反过来激励军民的敌忾之心,巩固自身地位。
几乎在接到秦国斥责的同时,西边江陵的唐军主帅李靖,也送来了反应。
李靖的回应,则显得意味深长,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贺”?
唐使送来的并非国书,而是李靖以个人名义写给“北明皇帝陛下”的一封密信。信中,李靖对朱元璋驾崩表示“哀悼”,对朱棣“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承续大明社稷”的“壮举”表示“钦佩”,并隐晦地提及“暴秦乃天下公敌”,希望“两国”能“永结盟好,共御外侮”。
这封看似友善的信件,背后是李靖精明的算计。他乐见江北出现一个能与王翦长期对抗的势力,这能极大缓解唐军在东线的压力。承认朱棣的“皇帝”身份,等于在法理上给王翦又树立了一个强敌,何乐而不为?至于这“北明”能撑多久,是否会影响他李靖将来的东进大计,那是后话。
朱棣与姚广孝仔细分析了李靖的信,相视而笑。
“李靖这是想驱虎吞狼,让我北明与王翦死磕啊。”朱棣冷笑道。
“然其姿态,于我方有利。”姚广孝道,“陛下可予以积极回应,重申盟好,甚至可提出一些具体的、针对王翦的‘合作’设想,虚与委蛇,先稳住西线。”
而最让朱棣和姚广孝关心的,还是南边……那个“正统”所在——南明朝廷的反应。
朱元璋驾崩,太子朱高炽继位,理论上才是大明法统的继承人。朱棣在江北另立中央,形同造反,南明朝廷会作何反应?是暴跳如雷,宣布其为伪朝,兴兵讨伐?还是……?
答案是,沉默。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岭南的南明朝廷,仿佛骤然失声。没有檄文讨逆,没有使者问罪,甚至没有任何公开的表态。只有一些模糊不清、互相矛盾的消息通过商旅零星传来:有的说新帝朱高炽闻讯后惊怒交加,旧病复发,卧床不起;有的说朝中大臣分为“讨逆”与“默认为实”两派,争执不下;还有的说朝廷自顾不暇,岭南土司不稳,根本无力北顾……
这诡异的沉默,反而让朱棣心中更加笃定。南明朝廷的软弱与混乱,暴露无遗。他们连谴责的勇气都没有,更遑论武力干涉了。
“陛下,南廷沉默,便是默许!”姚广孝断言道,“至少短期内,他们绝不会,也无力对我北明动手。此乃天赐良机,陛下当趁此机会,全力巩固内部,向东南、西南拓展,将王翦势力彻底挤压出江淮,与李靖连成一片,届时……纵是南廷回过神来,亦奈何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