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白衣现身
就在秦嵩那句“革职查办”的余音尚在殿内回荡，皇帝李琰唇齿微启、那决定徐渭命运的话语即将脱口而出的千钧一发之际——
“且慢！”
一声清越、沉静，却仿佛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的断喝，如同九天惊雷，骤然从紫宸殿那洞开的、洒满初升朝阳金辉的殿门口炸响！
这一声，并非来自殿内任何一位官员，也非来自侍卫。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争吵与悲鸣，清晰地传入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甚至震得梁柱上的灰尘都簌簌而下。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猛地转向殿门！
金光勾勒处，一道身影，逆光而立。
那人一身素白长衫，纤尘不染，在满殿朱紫官袍和玄甲侍卫的映衬下，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触目惊心。他身形略显单薄，脸色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仿佛久病初愈，但身姿却挺拔如松，傲然屹立，仿佛任何风雨都无法将其摧折。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手中并未持臣子上朝所用的玉笏，而是握着一卷厚厚的文书，腰间，赫然悬挂着一柄带鞘的长剑！
剑履上殿！白衣入朝！
这是何等的狂悖！何等的……决绝！
“是……是他？！”
“苏逸！他是苏逸！”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敢来这里？！”
“他还拿着剑！他疯了不成？！”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如同潮水般涌起的、压抑不住的惊呼和窃窃私语。百官之中，有人惊恐，有人茫然，有人仿佛认出了来者，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更有人（主要是秦党）脸色骤变，如同见了鬼魅！
秦嵩在那声断喝响起的瞬间，身体便是猛地一僵。当他看清那道逆光而来的白衣身影时，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直维持的、仿佛掌控一切的平静面具终于彻底碎裂，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混杂着震惊、暴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宫门有刘莽重兵把守，宫内遍布他的眼线，他怎么可能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金殿之上？！昨夜的血色信号，城内的骚动……难道……
龙椅之上的皇帝李琰，也在这一刻彻底愣住。他看着那个一步步从容踏入殿内的白衣青年，看着他苍白而坚毅的面容，看着他腰间那柄刺目的长剑，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慕容瑶昨夜泣血的控诉，闪过了那份染着朱砂的政变密令……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徐渭老御史看着苏逸的身影，老泪更是汹涌而出，但那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看到了希望之光的激动！
在无数道或惊骇、或恐惧、或期待、或怨毒的目光注视下，苏逸步履沉稳，一步步踏过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偏移，如同两柄淬炼过的寒冰利剑，穿越了空间的阻隔，精准无比地、牢牢地锁定了那个立于百官之首的紫色身影——秦嵩！
他无视了两侧那些如临大敌、手按刀柄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不敢妄动的殿前侍卫，无视了那些秦党官员投来的、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如山岳的压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跳之上。
终于，他在距离秦嵩约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既保持了足够的对峙空间，又足以让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
他微微抬起握着文书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这个动作，让殿内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致，数名侍卫几乎要拔刀上前！
然而，苏逸并未拔剑。他只是用那双锐利如星、燃烧着复仇与信念火焰的眼眸，直视着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得可怕的秦嵩，朗声开口。他的声音，清越而沉凝，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不是在诉说，而是在宣告：
“秦嵩！”
他直呼其名，省去了一切官职称谓，如同在称呼一个平等的、或者说，即将被审判的罪人。
“你问我为何而来？”
苏逸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出鞘的剑锋，带着斩断一切的锋芒，响彻整个紫宸殿：
“今日，我苏逸，布衣之身，闯这金殿，不为功名，不为利禄！”
“只为四年前，苏家满门一百三十二口，含冤莫白的血债，讨一个公道！”
“只为边关之上，无数因你泄露军机、构陷主将而枉死的将士英魂，讨一个公道！”
“更为这被你蒙蔽、被你蛀空、烽烟四起、黎民受苦的天下苍生，讨一个公道！”
他的话语，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那积压了几年的血海深仇，那关乎国运的沉痛控诉，在这一刻，通过这个白衣青年之口，化作了最直接、最凌厉的攻击，直指秦嵩！
百官悚然动容，就连一些原本中立的官员，也不禁为之震撼。皇帝李琰看着苏逸，看着他那与记忆中苏文渊依稀相似的眉眼，听着那字字血泪的控诉，嘴唇微微翕动，终究没能说出斥责的话来。
秦嵩的脸色已经由铁青转为了一种极致的阴沉，他死死地盯着苏逸，仿佛要用目光将对方撕碎。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声音：“苏逸……你这逆臣之后，侥幸逃脱，不思悔改，竟敢擅闯金殿，持械胁君，污蔑当朝宰辅！你……罪该万死！”
苏逸闻言，嘴角竟勾起一丝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污蔑？”他缓缓举起手中那卷文书，目光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秦嵩，你是否以为，你将宫门紧闭，将耳目遍布，便能掩盖你所有的罪行？你是否以为，你权势滔天，便能颠倒黑白，一手遮天？”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锐利：
“今日，我便在这百官面前，在这陛下面前，将你通敌卖国、贪赃枉法、构陷忠良、意图谋逆的桩桩件件，所有铁证，一一公示于众！”
“我要让这煌煌青史，让你这奸佞之名，遗臭万年！”
白衣现身，剑指奸相！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这石破天惊的宣言，彻底将紫宸殿变成了最终决战的舞台！所有的伪装都被撕下，所有的退路都已断绝！接下来，将是证据与谎言的终极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