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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草窝里的毒牙——那条懂得护着自己的蛇

溪头村的芦苇荡总在风里摇出哗哗响,像谁藏在里面数着铜板。青鳞第一次盘在老柳树根下时,尾巴尖还带着溪边的泥——那时它刚蜕完皮,新鳞亮得像浸了油,可谁也没见过这么凶的蛇。

快看!那畜生在晒鳞!二柱举着柴刀往柳树林跑,草鞋踩过露水,惊得蚂蚱蹦出三尺远。青鳞那会儿正饿,前夜里偷摸叼走了张屠户忘在栏里的猪下水,这会儿肚子胀得挪不动。它听见脚步声,猛一抬头,毒牙弹出半寸,信子扫过鼻尖时,二柱的柴刀已经劈在旁边的石头上,火星子溅了青鳞一脸。

那天后,溪头村的娃们见了青鳞就捡石头砸。大人们更怕,说这蛇通人性,专挑落单的咬。其实青鳞没那么坏,多半是被石子砸急了才还手——有回丫蛋蹲在溪边洗野菜,它刚从石缝里钻出来,丫蛋吓得把菜篮子扣它头上,它慌得缠上她的脚踝,不过是想挣开,倒被赶来的汉子用扁担抽得鳞片翻起来。

造孽哟。卖豆腐的王婶总在村口念叨,这蛇要是能改改性子就好了。

谁也没想到,改变是从一场暴雨开始的。那天雷打得山响,青鳞被山洪冲得撞在桥墩上,晕乎乎漂到下游的河滩。等它醒过来,看见个穿灰布衫的和尚坐在蒲团上,手里捻着串菩提子,雨珠落在他肩头,竟像沾不住似的。

疼不?和尚的声音像溪水流过鹅卵石,你看你,一身伤,一半是别人打的,一半是自己挣的。

青鳞蜷成圈,尾巴尖轻轻扫过流血的脊背。它也纳闷,自己明明只想找个暖和地方晒鳞,怎么就成了全村喊打的畜生?

和尚捡起片被风吹落的荷叶,盖在青鳞身上:万物都有向善的心,可善不是让你把牙藏起来任人踩。他指尖在青鳞的毒牙上碰了碰,那牙尖明明淬着寒光,却没扎进他的皮肉,你这牙,是护着命的,不是用来惹事的。

雨停时,和尚不知去向,只在青鳞身边留了片晒干的菩提叶。青鳞衔着叶子爬回柳树林,忽然就不想再咬人了——它看见二柱光着脚丫追蝴蝶,脚边就是块尖尖的石头,竟鬼使神差地用尾巴把石头拨到了一边。二柱没看见它,举着蝴蝶欢呼着跑远了。

打那以后,青鳞成了溪头村最古怪的蛇。娃们用弹弓打它,它顶多往石缝里缩缩;丫蛋故意踩它的尾巴,它也只是慢悠悠地往芦苇丛里钻。有回晒谷场的石磙子没挡稳,眼看着要轧到蹲在地上捡谷粒的瞎眼婆婆,青鳞地窜过去,用身子缠在石磙子底下,任凭石磙子压得自己鳞片咔咔响,愣是没松劲,直到赶来的汉子们把石磙子挪开。

这蛇......转性了?王婶提着豆腐筐子,远远看着青鳞拖着伤身子爬走,忍不住往它窝里扔了块刚出锅的豆腐渣。

可善良这东西,有时候在不懂事的人眼里,竟成了好欺负的由头。

先是二柱发现,这蛇真的不咬人了。他找来根长竹竿,追着青鳞抽,抽得它在地上打转转,鳞片掉了一地。看它还敢凶!二柱举着竹竿喊,旁边的娃们跟着起哄,有的捡来碎瓦片砸,有的用树枝戳它的眼睛。

青鳞缩在树根下,想起和尚说的,把毒牙深深埋进嘴里。它想,忍忍就过去了,反正皮肉伤,总能长好。

可孩子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他们找来个破麻袋,趁青鳞在晒太阳时,猛地罩下去,往麻袋里塞石子,踢得麻袋滚来滚去。青鳞在里面撞得头破血流,听见外面二柱喊:把它扔到溪里喂鱼!

等麻袋被水浸透,青鳞拼着力气钻出来时,半个身子都没了知觉。它趴在溪边的泥地里,看着水里自己的影子——鳞片掉了大半,背上肿起个大包,一只眼睛糊着血,快睁不开了。风一吹,浑身的伤口像撒了盐,疼得它直抽搐。

傻东西。和尚不知何时又坐在了岸边,手里的菩提子转得沙沙响,我让你向善,没让你把命给别人糟践。

青鳞的信子无力地吐着,眼泪(蛇是有眼泪的,只是人看不见)混着泥水往下淌。它不懂,自己明明没再伤人,怎么反倒活得更难了?

你看那芦苇。和尚指着被风吹弯的芦苇,它们能弯,但不能断。风小了,它们还能直起来。你呢?把自己弯成了弓,再下去,就要断了。他捡起根树枝,轻轻碰了碰青鳞的毒牙,你这牙,不是让你咬好人的,是让那些想欺负你的人知道——你不是软面团。

那天傍晚,夕阳把溪水染成金红色。青鳞趴在柳树上,看着二柱带着几个娃又朝这边走来,手里还拎着上次那个破麻袋。

抓住它!今晚烤蛇吃!二柱的声音像碎玻璃划在石头上。

青鳞没躲。它等二柱的手快摸到它尾巴时,猛地抬起头——这次,它没把毒牙藏着。两寸长的毒牙闪着冷光,信子地扫过二柱的手背,带着股呛人的腥气。它的身子绷得像根拉紧的弦,随时能弹出去,可它没动,就那么盯着二柱的眼睛。

二柱的手僵在半空,脸唰地白了。他见过这蛇咬人时的样子,可从没见过它这样——明明没扑过来,却比扑过来更吓人。

跑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娃们扔下麻袋,跌跌撞撞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弹弓都忘了捡。

青鳞慢慢把毒牙收回去,趴在树枝上,忽然觉得浑身轻松。它看见王婶站在远处,手里的豆腐渣还冒着热气,见它望过来,竟笑着朝它挥了挥手。

从那以后,溪头村的娃们再不敢欺负青鳞了。二柱路过柳树林时,会绕着走;丫蛋洗野菜时,看见青鳞从石缝里钻出来,会悄悄往水里扔颗野草莓。有回暴雨冲垮了田埂,青鳞还帮着把几户人家的鸡鸭往高处赶,它的毒牙偶尔会亮出来,但从没人见过它再咬谁——那牙就像把没出鞘的刀,明晃晃地告诉你:我不惹事,但你也别惹我。

入秋时,和尚又来溪边打坐。青鳞盘在他脚边,看他捻着菩提子。

你看,和尚笑着说,这就对了。善是根,牙是护着根的土。没了土,根早被踩烂了。

青鳞的信子扫过和尚的草鞋,带起一串细碎的风。它看见远处的晒谷场上,二柱正帮瞎眼婆婆装谷子,丫蛋在给王婶的豆腐筐子系红绳,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幅暖暖的画。

后来,溪头村的老人常给娃们讲起这条蛇:那蛇啊,心善得很,可你要是想欺负它,先看看它嘴里的牙——那牙不是用来咬人的,是用来告诉你,再软的性子,也得有块硬骨头。

而青鳞呢?它还是喜欢趴在老柳树上晒鳞,只是路过的风里,再没了以前的戾气,只剩下一股子稳稳当当的劲儿——就像那些懂得护着自己,也护着身边人的,活生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