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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看故事悟人生 > 第174章 刀光里长出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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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城的秋阳,总带着点说不清的暖。朱雀大街上的茶馆刚掀开竹帘,就飘出龙井混着炒栗子的香。穿青布衫的算卦先生拢着袖子蹲在墙根,眼珠跟着过往的行人转——他在等那个穿银甲的将军。

这将军姓曹名彬,是大宋的“铁柱子”。年初跟着太祖皇帝平西蜀,枪尖挑落过三个敌将的头盔;上个月定荆南,马背上的披风染透了血,却没让城里的百姓少一口粮。如今他刚从城外练兵场回来,铁甲上还沾着草屑,腰带里别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走路时铠甲“哐当”响,却总在经过街角包子铺时,放慢脚步——那儿常蹲着几个讨饭的娃。

“曹将军留步!”算卦先生猛地站起来,幡子上“陈搏”两个字被风掀得猎猎响。这陈搏是汴梁城里有名的“火眼”,据说能从人眉眼里看出下辈子的事。

曹彬停下脚,嘴角还沾着麦饼渣。他这人不信这些,却耐着性子站定:“先生有事?”

陈搏眯着眼打量他,手指捻着山羊胡,从额角摸到下巴:“将军天庭饱满得像堆起的粮仓,边城隆得能架起弓箭,眼仁亮得赛过夜明珠——这是早年要骑高头大马、穿紫袍的相。”他顿了顿,眉头皱起来,“可这腮帮子削得像刀劈的,嘴角往下耷拉,像含着块冰——晚年怕是福气薄,留不住啥。”

旁边卖糖葫芦的老汉“嗤”了一声:“陈先生别瞎扯!曹将军打了多少胜仗,还愁没福气?”

曹彬倒笑了,拍了拍陈搏的肩,铠甲冰凉硌得人慌:“先生多虑了。我曹彬活一天,保一天百姓安稳,算不算福气?”说罢大步流星走了,铠甲声“哐当哐当”远了,倒把陈搏的幡子震得晃了晃。

没过仨月,朱雀大街的灯笼换了三茬,朝廷的加急文书就塞进了曹彬的帅帐。江南李煜据着金陵城,太祖皇帝要他领兵去收。

出发那天,汴梁飘起了冷雨。曹彬披着蓑衣站在船头,看着两岸送行的百姓。有个老婆婆往他手里塞了袋炒黄豆,哭着说:“将军,金陵城里有我闺女,您......您手下留情啊。”

船行到采石矶,夜里总能听见对岸传来的哭喊声。探子回报,李煜下令加固城墙,连十岁的娃娃都被赶上城头搬石头。副将王全斌磨着刀:“将军,等咱攻城,先把那李煜抓来,看他还敢犟!”

曹彬没说话,盯着帐外的雨。他想起二十年前,家乡遭兵祸,爹娘就是死在乱箭之下,那时他才八岁,抱着弟弟躲在草垛里,听着外面“杀人啦”的喊声直发抖。“杀人容易,”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可杀了人,这地方就成了死地。咱是来收疆土的,不是来刨人家祖坟的。”

第二天一早,他把所有将士叫到帐前。帅帐中央摆着个三足鼎,里面插着三炷香,烟直直地往上飘,带着股檀香味。“今儿个,咱立个誓。”曹彬拔出腰间的剑,剑尖指着鼎,“打下金陵,谁要是敢妄杀一个百姓,敢动李煜家眷一根头发,我曹彬这把剑,先劈了他!”

将士们你看我,我看你。王全斌脸涨得通红:“将军,打仗哪有不流血的?万一......”

“没有万一。”曹彬的剑“当啷”一声插在地上,火星溅起来,“咱穿这身甲,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安稳吃饭,不是为了让更多人哭。谁要是忘了,就别认我这个将军!”

他先对着香鼎磕了个头,额头撞在冰凉的地面上,“咚”的一声。将士们见状,纷纷跟着跪下,三炷香在众人头顶烧得正旺,烟缠在一起,像拧成了一股绳。

攻城那天,金陵城的朝阳红得像血。宋军的云梯搭上城墙时,曹彬站在城下,手里举着令旗,嗓子喊得冒烟:“留活口!都给我留活口!”

有个小兵杀红了眼,举刀要劈一个抱孩子的妇人。曹彬的箭“嗖”地飞过去,钉在小兵脚边的砖缝里。“你想违背誓言?”他骑着马冲过去,铠甲上的水珠甩了那小兵一脸,“这孩子要是你的娃,你劈不劈?”小兵举着刀的手僵住了,那妇人抱着孩子“扑通”跪下,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

金陵城破的时候,没听见多少哭喊,倒有不少百姓从门缝里偷看——他们原以为会像当年被南唐兵抢掠时一样,可穿银甲的宋兵只是守在街口,连掉在地上的一个窝头都没人捡。

李煜穿着龙袍坐在宫里,等着受死。曹彬却让人给他搬了把椅子,还倒了杯热茶:“陛下,太祖皇帝说了,只要您归顺,保您一家平安。”李煜捏着茶杯的手抖得厉害,茶洒了半杯,却没敢抬头看他。

收兵回汴梁那天,金陵城的百姓站在路边,往将士手里塞枣子、鸡蛋。有个瞎眼的老汉摸着曹彬的铠甲,笑出了眼泪:“活了一辈子,头回见打仗跟走亲戚似的。”

曹彬回到汴梁时,已是冬月初。他刚把战马拴在帅府门口,就撞见蹲在墙根的陈搏。这老头眼睛瞪得像铜铃,围着他转了三圈,伸手要摸他的脸。

“先生又要算啥?”曹彬笑着躲了躲。

“变了!全变了!”陈搏的声音都抖了,“你这嘴角,原先往下耷拉,现在翘得能挂住个铜钱;腮帮子也鼓起来了,红扑扑的像揣着俩暖炉;眼里的光,原先带着杀气,现在......现在像晒过的棉被,暖烘烘的!”

他抓住曹彬的手腕,手指比上次更用力:“将军积了大德啊!这面相,哪是福气薄?分明是要升官加爵,儿孙绕膝,活到老寿星的相!”

旁边卖糖葫芦的老汉凑过来看热闹:“真的假的?陈先生你别哄人。”

“哄你是小狗!”陈搏拍着胸脯,“我看相三十年,从没看错过。这脸上的福气,是从心软里长出来的,比啥都结实!”

曹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依旧该练兵练兵,该巡街巡街。只是街坊们都说,曹将军好像更爱笑了,见了讨饭的娃,会把怀里的麦饼全掏出来;见了吵架的夫妻,会蹲下来劝半天,直到两人和好为止。

过了几年,太祖皇帝果然给曹彬加了官,封他为鲁国公。又过了十几年,他的儿子曹玮、曹璨都成了能打仗的将军,却跟他一样,打了胜仗从不妄杀一人。

曹彬活到九十六岁那年,春天刚过,他坐在院子里晒暖,看着重孙子在海棠树下追蝴蝶,忽然笑了。家里人围过来时,他已经闭了眼,脸上还带着笑,像睡着了一样。

后来,朝廷追封他为“济阳郡王”,牌位进了太庙。百姓们都说,这是老天爷念他心善,给的福报。

陈搏早就不在墙根算卦了,据说回山里修道去了。临走前,他在朱雀大街的墙上写了句话,被路过的书生抄了下来:“脸是心上的镜子,心变了,镜子里的模样,自然也就变了。”

那面墙后来被雨水冲了又冲,字迹淡了又淡,可汴梁城的老人们,总爱对着娃们讲起那个穿银甲的将军——讲他刀光里的软心肠,讲他脸上长出的福气,讲他让一城百姓笑着迎来太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