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讯密符的异常发热,宛如一道惊雷在郤正心中炸响。这密符乃陛下亲自赐予,陛下曾言,唯有在万分紧急关头,或是接近特定关键目标时,它才会有所反应。而此刻,它竟在芳林苑外自行预警,这无疑表明,这芳林苑内定然隐藏着与 “尊者”、与那神秘 “仙鹤” 密切相关的重大秘密,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一切阴谋的源头之一!
郤正强忍着内心的惊骇,不敢露出丝毫异样,继续佯装成普通杂役,埋头搬运石料。与此同时,他将耳朵竖得如同一对警觉的兔子耳朵,竭力捕捉从苑内传来的每一丝声响。那奇异的嗡鸣声时断时续,如同幽灵般在空气中飘荡,夹杂在工匠劳作的嘈杂声、土木施工的喧嚣声中,极难分辨。然而,每当这嗡鸣声响起,他怀中的密符便会热度骤增一分。
芳林苑的围墙,相较于皇城其他地方,显得格外高大厚实,新刷的灰浆掩盖了其原本的模样。入口处,身着普通侍卫服饰的守卫们眼神锐利如鹰,对进出的人员和车辆盘查得极为严格。郤正留意到,运入苑内的物料,除了常见的木石砖瓦,还有一些被厚布严密遮盖、形状奇特的大件物品,以及不少密封的陶罐和木箱。守卫们对这些特殊物品的检查尤为细致,仿佛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借着倾倒石料的间隙,郤正装作疲惫不堪的样子,停下手中动作稍作歇息,目光如闪电般快速扫过苑内。只见苑内核心区域被临时搭建的帷幔围得密不透风,根本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形,只能隐隐听到从里面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和模糊的号子声,仿佛正在进行某种大型器物的组装,又好似在进行挖掘工作。空气中,除了尘土的气息和新鲜木料的味道,还隐隐飘散着一丝极为淡薄的、类似檀香却又混合了金属锈蚀的古怪气味,这气味让郤正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看什么看!活干完了就赶紧走!这儿可不是你能久留的地儿!” 一名监工模样的汉子不耐烦地大声呵斥道,眼神中透露出不善,上下打量着郤正。
郤正赶忙低下头,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拉着空车缓缓退出苑门。就在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眼角的余光好似瞥见,那层层帷幔的缝隙之中,有一角暗金色的布料一闪而过。
暗金色...... 这不正与陛下意识碎片中那 “尊者” 所穿袍服的颜色相吻合吗!
郤正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冲破胸膛。他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回到了临时落脚点 —— 一家由蒋琬暗中安排的小客栈。一进房间,他便迅速紧闭房门,拿出纸笔,将今日在芳林苑的所见所闻,尤其是苑内的守卫布置、运入的特殊物料、奇异的声响与气味,以及那惊鸿一瞥的暗金衣角,仔仔细细地记录了下来。他深知传讯密符太过珍贵,且异动极有可能引起对方警觉,于是决定采用最为原始的方式,通过蒋琬提供的秘密渠道,将这份至关重要的情报尽快送回洛阳。
写完密信,郤正小心地吹干墨迹,然后仔细地封好。他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成都皇城那巍峨耸立的轮廓,心中满是忧虑。芳林苑的这项工程显然绝非普通的修缮那么简单,那 “尊者” 藏身于此,究竟在谋划着怎样的惊天阴谋?那些特殊物料,会不会与张翼将军提及的、能够炸开城门的 “爆炸陶罐” 有所关联?还有那奇异的嗡鸣声,难道是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又或是在炼制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不禁想起陛下昏迷前曾全力追查的 “炎汉龙雀剑”。倘若此剑真的落入 “尊者” 之手,并在此地举行什么 “认主” 或是 “祭祀” 仪式,那其产生的政治象征意义和蛊惑人心的力量,简直难以想象。
必须尽快查清核心区域内的具体情况!可是,苑内守卫如此森严,究竟该如何潜入呢?
郤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回想起白日里见到的那些运送特殊物料的车辆,似乎都是从皇城西南角一处相对偏僻的仓房出发的。或许,可以从那个仓房寻找突破口?
就在郤正绞尽脑汁思索潜入之策时,洛阳的丞相府中,诸葛亮正面临着更为错综复杂的局面。
陈到带来了吴明对陛下病情的最新诊断,以及刘禅意识曾强烈指向成都的重要信息,这进一步证实了他们之前的猜测。然而,朝堂之上的暗流,却随着 “先帝显灵” 这一流言的肆意扩散而愈发汹涌澎湃。
以光禄大夫杜琼、太中大夫秦宓为首的一批益州本土老臣,联名向朝廷上书。他们的言辞看似恳切,实则暗藏玄机。开篇先是表达了对陛下病情的深切担忧,紧接着话锋一转,提及所谓的 “天象示警” 以及 “民心浮动” 等问题,进而建议朝廷应当 “广开言路”、“修德省刑”,并拐弯抹角地提出,是否可以邀请一些 “德高望重的老成宿儒” 参与朝政咨询,以此来安抚天下士人的人心。
紧接着,又有几名中层官员纷纷上奏。有的报告地方出现了诸如某地井水突然涌出甘泉、某处枯树竟然开花之类的 “祥瑞”,暗中暗示 “天命有归”;有的则弹劾一些坚决主战、与诸葛亮关系亲近的官员,指责他们 “苛察”、“擅权”,影射朝政被 “权臣” 所把持。
这些奏章犹如精心编排的组合拳,目标直指诸葛亮所代表的荆州 — 东州士人集团,以及当前朝廷采取的强硬国策。其核心诉求,概括起来无非三点:一是释放或启用谯周等益州本土势力的代表人物;二是改变对 “仙鹤” 及叛军的强硬态度,寻求所谓的 “缓和”;三是质疑诸葛亮在皇帝病重期间所掌握的权力。
诸葛亮将这几份奏章轻轻放置在案头,脸上没有丝毫喜怒之色,唯有眼中那锐利的光芒,显示出他并未被这些言辞所迷惑。他心里清楚,这些不过是水面上泛起的涟漪,真正的幕后黑手还隐藏在暗处。这些人的背后,必定有 “仙鹤” 甚至那位神秘 “尊者” 的影子在暗中操控,其目的就是要在他最为艰难的时刻,从朝廷内部瓦解抵抗的意志。
“公琰从成都来信说了些什么?” 诸葛亮问道。
身旁协助处理政务的费祎赶忙回答道:“蒋公来信称,已按照丞相的吩咐,加强了成都的守备力量,暗中对芳林苑以及可疑人员进行严密监控。另外,郤正已安全潜入,但目前尚未传来进一步的消息。”
诸葛亮点了点头,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桌面。成都、芳林苑、尊者...... 所有的线索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那里。陛下意识深处的挣扎以及所指向的方位,更加凸显了此地的关键重要性。
“文伟,” 诸葛亮缓缓开口说道,“以陛下的名义,拟两道旨意。”
“丞相请讲。”
“第一道旨意,发给杜琼、秦宓等人。批准他们所奏的部分内容,陛下如今卧病在床,确实需要广泛采纳忠言。着令成立‘咨政阁’,由你牵头负责,杜琼、秦宓、董允等人入阁,每日收集百官的建言,整理之后送至尚书台以及我这里参详。至于谯周,可以允许他的子嗣入阁旁听,以此显示朝廷对他们的优容。” 诸葛亮的声音平静沉稳,却又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是以退为进的策略,将反对者纳入到可控的框架之中,既能展示朝廷的宽和姿态,又能避免他们在朝堂之外串联生事。
费祎眼睛一亮,赞叹道:“丞相高明。”
“第二道旨意,” 诸葛亮的语气陡然转冷,“发给各地的郡守以及驻军将领。重申国法军纪,但凡有人胆敢借着陛下静养的机会,肆意散播流言、动摇军心、勾结外敌或者消极对待平叛事宜,无论其官职高低,一律立即斩首,并处以夷灭三族之刑!尤其是在益州境内,平叛乃是当前最为首要的任务,所有的资源、人力,都必须优先保障平叛大军的需求,若有延误、克扣或者阻挠者,与叛逆同罪!”
“是!” 费祎神情肃然,立刻应命。他深知,这是非常时期必须采取的铁腕手段,唯有以最强硬的姿态,才能震慑住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另外,” 诸葛亮沉吟片刻后说道,“以我的名义,给伯约去一封密信,询问他追踪‘仙鹤’踪迹的进展情况,并告知他,重点可以转向成都方向。还有,让叔至从暗影卫和白毦兵中,挑选一批绝对忠诚、身手高强的死士,秘密集结,随时待命。”
费祎心中一震,隐约猜到丞相可能要有大动作了。“丞相,您是要……”
诸葛亮没有直接回应,目光望向西南方向,仿佛能够穿透重重宫墙与千山万水,看到那座被阴云笼罩的成都皇城。“文伟,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陛下在痛苦挣扎,前线将士在流血奋战,而贼人却在肆意狂欢。必须有人挺身而出,去揭开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看看里面究竟是些什么魑魅魍魉。”
他收回目光,看向费祎,苍老的面容上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然:“在我离开洛阳之前,这里的一切,就拜托你和公琰了。”
费祎浑身猛地一震,瞬间明白了丞相的打算,连忙说道:“丞相!您要亲赴成都?万万不可啊!此去凶险万分,朝廷离不开您坐镇啊!”
诸葛亮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话:“陛下若能醒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倘若真的有什么万一,太子尚且年幼,更需要一个稳定的朝局和清晰明确的战略。我去成都,若能成功揪出‘尊者’,捣毁他们的根基,那么内外之患便能得到缓解。若事情进展不顺……”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却又无比坚定,“也能为后来者扫清一些障碍,争取一些宝贵的时间。”
费祎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几乎要落下泪来。他深知,丞相这是将个人生死完全置之度外,要以一己之力行险一搏,为汉室的未来拼出一线生机。
“此事必须严格保密,除了你我与叔至,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晓。” 诸葛亮郑重地嘱咐道,“我会尽快做好安排,在陛下病情有明确结果之后便即刻动身。在此之前,朝中的一切事务,都要按照既定的方略进行。尤其是张翼、诸葛瞻在垫江的战事,必须取得一场胜仗,以此稳住当前的局面!”
“祎明白!” 费祎深深地作了一揖,声音略微哽咽。
就在诸葛亮秘密筹划着亲赴成都这一惊天行动之时,垫江方向,经过短暂休整的汉军,在张翼和诸葛瞻的指挥下,主动发起进攻,向着盘踞在垫江东面三十里处、一处名为 “虎跳涧” 的叛军营地发动了奇袭。张翼亲自率领骑兵迂回至敌军侧后,诸葛瞻则带领步卒从正面强攻,里应外合之下,大破叛军留守部队,斩杀敌军千余人,缴获了大量的粮草军械,还擒获了一名叛军的中级头目。
捷报传回洛阳,虽说这算不上一场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辉煌大胜,但却足以振奋人心,暂时压制住了朝中一些消极的议论。然而,就在捷报抵达的同一天,另一封来自秦岭深处、负责寻找宁神花队伍的密信,也送到了诸葛亮的手中。
信中的内容,让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丞相,也不禁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信中说,他们在传闻中可能生长宁神花的古墓附近,发现了激烈打斗过后留下的痕迹,还有数具尸体。这些尸体身着各异的服饰,但每个人的怀中都藏有带有 “仙鹤” 标记的物件。而在古墓的深处,原本应该生长宁神花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被某种腐蚀性液体彻底毁坏的焦土。在附近的石壁上,有人用利器刻下了一行充满挑衅与恶意的字:
“天命在鹤,宁神已绝。刘禅命数,九日当终。”
九日当终!
【叮!检测到外界强烈恶意诅咒与生命倒计时威胁,宿主求生本能激发,系统强制唤醒部分功能,检测到特殊能量侵蚀,启动净化程序(缓慢)检测到关键地点 “成都芳林苑” 高频能量波动,标记为最高优先级威胁】
【当前保命值:105(缓慢恢复中,净化程序消耗中)】
昏迷中的刘禅,身体再次微微颤动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仿佛在那虚无的黑暗之中,握住了什么并不存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