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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比想象中的平静。

他不再看嘉宁县主,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册子上,指腹轻轻摩挲着边缘。

拿走这册子吗?

但真相已经摊开在他面前,拿不拿走,都改变不了什么。

从前许多想不通的事,此刻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皇叔待他这么好。

父皇......知道这件事吗?

萧煜的心猛地一沉。

应当还不知道。

否则,以父皇的性子,绝不会容忍。

他现在该怎么办?

冲去质问母妃?

问她为何要冒充他人,为何要与皇叔私通,自己到底是谁的儿子?

还是该立刻去找父皇,说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祈求父皇的谅解?

又或者......顺从。

顺从皇祖母的安排,把自己“过继”给成安王。

这算什么?

物归原主吗?

一个阴暗的念头悄然滋生。

既然血脉与身份都是个笑话。

若皇叔真有那份不臣之心,想要那个位置,说不准他......还真能名正言顺地被推上去。

就在此时,外面廊下隐约传来脚步声和宫人低语,似是正要朝这边靠近。

“萧煜!快走!人来了!” 嘉宁县主脸色一变,顾不上其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萧煜猛地回神,看了一眼书桌,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最终,他咬了咬牙,将那册子放回了原处。

......

东宫正殿。

太子萧屹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章之后,眉头紧锁,似乎正被什么难题困扰。

突然,殿门传来一声响动。

萧屹几乎是条件反射,将手中捏着的半块荷花酥飞快地塞进了袖袋里,同时另一只手迅速抓起一本奏折,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待看清来人是太子妃时,萧屹肩膀一垮,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如释重负。

太子妃石氏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这副与表面截然不同的模样,让忍不住抿嘴轻笑。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他手边,“瞧把你吓得,跟做贼似的。”

太子萧屹接过茶盏,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还不是因为萧煜?身为皇兄,我起码得做个勤政的典范。”

也就这个时候才能稍微放松一会儿。

说起萧煜,太子妃眉眼间也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色。

“也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萧屹眼神微沉,“他若是识相,看清自己的位置,自然有他的容身之处,富贵闲王少不了他的,可若是他......”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丝冷意,“若是他心向着那边,或是被那点不该有的心思蒙了眼,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那便怪不得孤了。”

他看向太子妃,声音缓和了些,“这也是孤给他的机会。”

他把选择放在萧煜面前,看他怎么选。

太子妃点了点头,“他本心并不坏,只是猛地一下子知道自己的身世,怕是一时难以接受。”

正说着,殿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萧屹神色一敛。

一名身着侍卫服饰的人推门而入,垂首禀报,“殿下,康王殿下与嘉宁县主方才去了书房。”

萧屹眉头微挑,带着点惯常对萧煜的嫌弃,“都干什么了?”

侍卫恭敬答道,“康王殿下与县主在书房内并未停留太久,很快便出来了,属下已查看过,一切如常,那本册子仍在原位,未曾动过。”

“嗯。”萧屹面上不显,紧绷的情绪却松懈下来。

侍卫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殿下,康王殿下离开后,属下还在书房的砚台下发现了这个。”

萧屹接过,展开。

纸上字迹歪歪扭扭,笔画粗细不均,有些地方还糊成了一团,显然是故意写成这样,不想让人认出笔迹。

纸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成安王要造反”

太子萧屹盯着这行丑得别致的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竟是失笑出声,摇了摇头,将那纸随手搁在了案上。

“他这个脑子......”

萧屹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怕是觉得,只要把成安王要造反的事捅出来,父皇念着手足之情,或许会从轻发落,不至于要了成安王的命。”

“而成安王一旦失势,自然也就没了过继一说,他就不用被过继出去了。”

侍卫退下后,太子妃这才走到萧屹身后,手指轻轻按上他紧绷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揉按着,声音里带着温柔的笑意,“这下,你可稍稍放心些了?”

萧钰放松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舒服地半眯起眼睛。

“还行吧,”他故意板起脸,哼了一声,“算他勉强过关。”

.......

冬粮入仓前一夜,天色阴沉得如同浸透了浓墨。

厚重的云层低低压在泾阳城上空,不见星月,连风都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寒意。

就像是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成安王亲自带着一队亲卫,停在了裴修衍所居住的别院前。

火把在夜风中明灭不定,映着他脸上阴沉的神色。

裴修衍,披着厚重的狐裘,缓步走到门口。

他掩唇低咳了两声,才抬起眼,看向来势汹汹的成安王,“王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成安王盯着他,开门见山,“明日便是冬粮入库之期,本王这里,恰好有几份泾阳当地官员私自买卖冬粮、贪墨的铁证。”

他挥了挥手,身后一名亲随立刻捧上一个密封的锦盒。

“裴大人此行为督办冬粮而来,想必不会对此毫无兴趣,只要裴大人想,这份功劳,自然稳稳落在你头上。”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只要裴修衍愿意站在他这边,这些罪证和功劳就是他的。

裴修衍所求,无非就是那点子权势跟地位。

他可以给。

就算这次没查出别的,裴修衍带着这份“肃清粮政”的功劳回去,皇帝也不会为难他。

裴修衍闻言,脸上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王爷真是好大的手笔,这些可都是跟随王爷多年的亲信,说不要,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