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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夜宴接连“出虚恭”的窘事后,薛宝钗自觉丢尽了脸面,一连数日都称病不出,连晨昏定省都告了假,只闷在院里。

她本就心思重,又好体面,那晚的“意外”简直如同在她完美无瑕的淑女形象上泼了一盆洗不掉的污墨,每每想起,便觉脸上火辣辣的,又羞又气,那冷香丸都比平日多用了几丸,却开始腹泻,一连窜了几日,脸都瘦了一圈。

而贾宝玉那边,更是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世界观”地震。他素来信奉“女儿是水做的骨肉,见了便觉清爽”,认为女儿家都是洁净无瑕、不染尘埃的仙子般人物。

可那晚宝姐姐…那般不雅的声响和气味,竟是从他心中端庄持重的宝姐姐身上发出的?这简直颠覆了他长久以来的认知,让他困惑、迷茫,甚至有些幻灭。他也跟着蔫了几日,连最爱的脂粉队里厮混也提不起兴致,整日窝在怡红院里发呆,袭人、晴雯等人怎么劝解都无济于事。

这两人的“消停”,倒真是便宜了黛玉。耳根子骤然清净下来,不必每日应付宝玉的痴缠,也不必面对宝钗那温婉面具下难以捉摸的眼神,她只觉得连呼吸都畅快了几分。更让她欢喜的是,前几日竟收到了父亲林如海从扬州寄来的家书。

信是随着贾府年底送往南边的年礼车队一并捎回来的。信笺上熟悉的、骨力遒劲的行楷,让黛玉捧着信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

父亲在信中言道,扬州盐务的冗杂事务已料理得七七八八,圣上体恤,或许开春之后便能卸下担子,启程赴京述职,届时父女便可团聚。虽未言明具体时日,但这“不日来京”四字,已足够让黛玉心中绽开无数喜悦的花。

接连几日,黛玉眉眼间发自内心的、明亮的欣悦。连紫鹃都察觉了,笑问:“姑娘这几日气色真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黛玉只抿嘴一笑,并不多说,但那份欢快却从眼底眉梢满溢出来。

这一日午后,秋阳和煦,天高云淡。黛玉穿了身新制的衣裳——一件海棠红缠枝玉兰纹的竖领对襟袄子,领口袖缘镶着精致的雪白色兔毛风毛,下身系着一条鹅黄色织金马面裙,裙襕上绣着翩跹的蝶恋花图案,颜色鲜亮又不过分夺目,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剔透,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她心情颇佳,便独自往园子里去散步。

秋日的园子别有风致,层林尽染,虽不及春日繁花似锦,却自有一种沉静斑斓的美。

她沿着沁芳闸一带慢慢走着,但见一池秋水澄澈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与岸边的垂柳山石。几丛晚开的残荷犹自挺立,姿态孤峭。远处假山叠嶂,红叶点缀其间,宛如画屏。

眼前景致如画,黛玉心中欢喜,又想起前两日刚看的《牡丹亭》中《惊梦》一折,那曲词旖旎婉转,情致缠绵,正合了此刻心境。她一时兴起,左右瞧瞧无人,便微微清了清嗓子,以帕掩口,压低了声音,轻轻地、婉转地吟唱起来:

“湖山畔,湖山畔,云蒸霞焕。

雕栏外,雕栏外,红翻翠骈。

惹下蜂愁蝶恋,三生锦绣般非因梦幻。

一阵香风,送到林园…”

她嗓音本就清越动听,此刻刻意放柔了,更添几分江南水磨调的缠绵悱恻。虽只低吟浅唱,却已将那曲中旖旎春光、幽微情思唱出了七八分。

正唱到“送到林园”,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赞叹:“妹妹好雅兴!”

黛玉惊了一跳,连忙收声,倏地转过身来。只见诸葛青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正双臂环抱,倚着一株桂花树,笑吟吟地望着她,眼中满是欣赏与促狭。

她脸颊顿时飞起红霞,又羞又恼地嗔道:“青哥哥!你几时来的?也不出声,吓人家一跳!”

诸葛青笑着走近,说道:“就从你唱‘湖山畔’时就来了。难得能听见妹妹开金口唱两句,音韵这般美,词句这般妙,我听得入了迷,哪里忍心打扰?妹妹莫怪。”

黛玉听了,心中受用,嘴上却不肯认,只翘了翘嘴。她转过身,慢慢地沿着石子路往前踱步,并不说话。

诸葛青低笑一声,几步便跟了上来,与她并肩而行。略走了几步,他侧头问道:“妹妹方才唱的是什么曲子?我竟从未听过。调子缠绵,词句也美,尤其是那句‘三生锦绣般非因梦幻’,真真是…醉人的很。”他语气真诚,目光落在黛玉微微泛红的侧脸上。

黛玉闻言,脚步未停,只抬眼睨了他一下,眼中带着几分戏谑:“怎么,青哥哥那边的人,如今都不听戏了么?连《牡丹亭》都不知道?”她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得意,仿佛在笑话他“没见识”。

诸葛青无奈地摊手笑道:“好妹妹,这可冤枉我了。我们那边,除了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和一些真正有品位的雅士,确实没多少人正经听戏了。咿咿呀呀的,一句话要唱念做打老半天,年轻人性子急,觉得不过瘾。”

他顿了顿,“可我方才听了妹妹唱的那两句,却觉得字字清晰,韵味绵长,一句‘湖山畔’,好像真把我带到了那云霞蒸腾的湖边似的。妹妹唱得可真好,直落到我心里去了。”

他这番话说得坦率又恳切,黛玉听在耳中,只觉得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搔过,又痒又暖,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却还要强自按捺,故作谦虚道:“青哥哥尽会哄人。我不过瞎唱两句,自娱自乐罢了,哪值得这般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