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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永忠率部取得的嵊山列岛小捷,如同在平静的东南海疆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朝野,乃至更遥远的海洋。

南京城内,捷报传开,人心振奋。此前对皇长孙朱雄英大力推动水师建设、甚至提出“海运”、“探索”等“激进”主张抱有疑虑的官员,在此次实实在在的战绩面前,大多闭上了嘴巴。事实胜于雄辩,一支强大的水师,确是国家海疆安宁的保障。朱元璋闻讯,病体似乎都好了几分,下旨重赏有功将士,并对太子和皇长孙再次褒奖有加。

然而,朱雄英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他深知,击败一支侦察小队,与击退或重创荷兰主力舰队,完全是两个概念。那位名叫范·戴肯的荷兰指挥官,在遭受损失后,会做出何种选择,将直接决定东海局势的走向。

他一边命令汤和继续严密监视,一边将注意力投向了缴获的荷兰航海图和日志。通过随船通译(由锦衣卫从沿海招募的、略通一些南洋土语和零星葡萄牙语的人担任)的艰难翻译,结合自己超越时代的认知,朱雄英对这支荷兰船队的来历和目的,有了更清晰的判断。

他们来自欧罗巴西北角一个低地国家,正处于摆脱西班牙统治、谋求独立的时期,商业和海上力量发展迅猛。他们此行,主要目的是寻找通往盛产香料的“东印度群岛”的新航路,以打破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对东方贸易的垄断。其行为模式,带有强烈的商业扩张和殖民色彩。

“商业利益驱动……寻求新航路……打破垄断……”朱雄英沉吟着。这与他所知的历史上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行为模式高度吻合。这意味着,与荷兰人的冲突,很可能不是一次性的,而是长期的、围绕贸易航线和控制权的博弈。

“或许……不一定非要完全诉诸武力。”一个念头在朱雄英心中升起。纯粹的对抗消耗巨大,若能利用其商业诉求,加以引导和制约,或许能起到分化瓦解、甚至为我所用的效果。

就在他思索间,汤和新的紧急军报再次送到。

军报称,荷兰主力舰队在得知侦察小队遭遇后,并未如预想般暴怒前来报复,反而显得异常谨慎。他们向东南方向后撤了约百里,在一个相对开阔的海域下锚停泊,并派出了更多的小艇四处测量、绘图,似乎在做长期停留的准备。更令人意外的是,他们释放了几名在之前冲突中被俘的明军水手,并让其带回口信:希望能与“本地强大的统治者”进行“和平的交谈”。

“和平的交谈?”朱雄英看着军报,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这范·戴肯,倒是个聪明人。见识了明军的战力后,知道硬碰硬未必能占到便宜,便转而寻求外交途径,试图摸清明朝的底细,甚至可能想直接进行贸易。

“想谈?可以。”朱雄英对侍立一旁的东宫属官道,“回复信国公,准其与荷兰人接触。但需牢记几点:”

“第一,地点必须由我方指定,就在舟山定海卫之外海,我方战船需在侧翼警戒,以示威仪,防其有诈。”

“第二,我方代表,级别不能低于对方指挥官,可由信国公本人或其副手出面,态度需不卑不亢,彰显天朝气度。”

“第三,谈判底线需明确:大明海疆,不容侵犯!荷兰船队必须立刻离开大明认定的海域,不得在此停留、测量或登陆任何岛屿。此前攻击官军之行为,必须做出解释并道歉,赔偿损失。若其确有通商之意,也需遵循大明律例,经由市舶司,按规矩来,绝不容许其自行其是,强买强卖!”

“第四,借此机会,尽可能多地套取关于荷兰及其欧罗巴的情报,如国情、科技、航海知识等。”

这是典型的恩威并施之策。既展示肌肉,划定红线,又留下了一定的沟通渠道,避免局势彻底失控,同时也为获取情报创造了机会。

“殿下英明!如此,可尽显我天朝上国之胸怀与威严,进退自如!”属官领命,立刻前去拟文。

命令迅速下达至舟山前线。汤和接到指示,心中大定。他依计而行,派出使者,与荷兰人约定了会面地点和时间。

数日后,舟山定海外海,碧波万顷。五艘明军最大的新式战船排开阵势,旌旗招展,炮口森然(虽然多数还是摆设,但气势十足)。汤和身着国公蟒袍,端坐于主舰舵楼,不怒自威。对面,荷兰旗舰缓缓驶近,范·戴肯同样站在船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这支纪律严明、船型新颖的东方舰队。

双方通过通译,开始了艰难的对话。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范·戴肯试图狡辩之前的攻击是“误会”,并大肆宣扬荷兰的“友谊”和通商带来的“好处”,言语间不乏炫耀其船坚炮利之意。

然而,汤和牢记朱雄英的指示,态度强硬而明确。他严正驳斥了对方的狡辩,重申了大明对海疆的主权,并要求对方立刻离开。对于通商,他表示欢迎,但必须遵守大明的规矩,前往指定的广州、泉州等市舶司,依法纳税交易,绝不允许私下活动,更不容许占据岛屿。

范·戴肯见明朝态度坚决,且军容鼎盛,知道难以占到便宜。他权衡利弊,此次东来,主要目的是探索航路和贸易机会,与一个如此庞大的帝国全面开战,绝非明智之举。最终,他不得不接受了明朝的条件,承诺舰队将尽快离开明朝认定的海域,并表示有兴趣前往广州进行贸易考察。同时,他也“慷慨”地赠送了一些欧洲的工艺品、地图(复制品)和几本书籍,作为“友谊的象征”。

汤和则回赠了丝绸、瓷器等物,展现了天朝的富庶与礼仪。

这场带有浓厚威慑色彩的外交接触,暂时平息了东海剑拔弩张的局势。荷兰舰队在几天后,果然拔锚起航,转向西南方向,似乎真是往广东方面去了。

消息传回南京,朱雄英仔细阅读了汤和关于谈判全过程的详细报告,特别是范·戴肯言语中透露出的关于欧洲局势、航海技术、火器发展等信息,如获至宝。

“果然是为了贸易和航路……”朱雄英喃喃道,“暂时退去,并非真心臣服,恐怕是自知力量不足,转而寻求其他途径,或者……是去搬救兵了。”

他并未因暂时的和平而放松警惕。相反,他更加确信,大力发展海军、开拓海洋、了解世界,是应对未来变局的唯一正道。

他立刻上书朱元璋和朱标,一方面汇报东海局势暂缓,另一方面,则以此事为由,极力强调:

一、加速水师建设刻不容缓。 荷兰人虽暂退,然其野心未泯,且西洋此类海上强权绝非仅此一家。必须打造一支真正能威慑远洋的强大舰队。

二、加强沿海防务与情报搜集。 在舟山、澎湖、琼州等关键海域增设烽堠、炮台,并建立更完善的沿海警戒体系。锦衣卫需加大对海外情报的投入。

三、主动规范和管理海外贸易。 借此机会,整顿市舶司,制定更完善的对外贸易管理条令,将海外贸易纳入朝廷有效管控之下,既获取税收,也掌握主动权。

四、筹备远洋探索。 在条件成熟时,应主动派出官方船队,循着荷兰人的航线反向探索,了解西洋情势,宣示大明存在。

他的建议,再次得到了朱元璋的首肯。帝国的海洋政策,在朱雄英的推动下,正朝着更加积极、开放且具有战略眼光的方向,稳步迈进。

碧海之上的硝烟暂时散去,但一场围绕海洋霸权、贸易路线和未来世界格局的漫长博弈,却刚刚拉开序幕。大明这艘巨轮,在朱雄英这位年轻领航员的指引下,已经调整好了风帆,正朝着那片充满未知与挑战的广阔蓝海,坚定地驶去。

恩威并施,暂靖海波。而潜龙之目,已越重洋,窥见了那更加波澜壮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