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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钟望阳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震惊的神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感慨和一丝不易觉察的敬佩。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复杂的说道:

“小叶啊小叶,你……你真是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刮目相看,高考……唉,若真如你所言,那确实是天大的好事!是国家之幸,更是你们这些被耽误了的年轻人的福音!”

他站起身,走到叶晨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理解和祝福,说道:

“好!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再留你了!回去吧!好好辅导你爱人!你们夫妻俩一定要一起考上大学,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不过小叶啊,你答应我一件事!创作不要停!《少年犯》只是一个开始!你有这份才华,也有这份对生活的深刻洞察!

高考是大事但是文学创作同样也是大事!是为时代发声!闲暇时,哪怕是在大学里,也一定要拿起笔来!《魔都文艺》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我还等着看你的新作品呢!”

叶晨郑重的点头,看着面前这位真心待自己的老者,他心中暖流涌动,轻声说道:

“一定!谢谢钟主编!创作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不会放下笔的!”

钟望阳满意的笑了,他拉开了抽屉,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叶晨手中,说道:

“这是你这段时间的补助,按满额算的,拿着!给秀莲同志买点营养品补补脑子,备考辛苦,也算是我提前给你们的贺礼了!至于稿费,我也提前帮你结了,都在这信封里!”

长者的好意叶晨没有推辞,只是鞠了一躬,然后说道:

“谢谢钟主编!”

离开主编办公室时,夕阳的余晖将巨鹿路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叶晨回头,看见钟望阳站在窗边,手里拿着那份《少年犯》的终稿,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黄浦江的方向。

叶晨知道,这位老人心中激荡的,不仅仅是对一部优秀作品的期待,更是对一个崭新时代即将到来的预感。而他自己即将带着妻子的期望和对未来的憧憬,重新踏上那片熟悉的黄土地,去迎接那场改变千万人命运的历史洪流……

……………………………………

哐当……哐当……哐当……

熟悉的绿皮火车再次驶入黄土高原的腹地,当叶晨背着那个比来时更加鼓胀沉重、几乎要撑破的帆布旅行包,风尘仆仆的走下柳河镇的站台时,远远的就看到了贺家湾方向涌来的人群。

“回来了,叶晨回来了!”

“快看!大作家回来了!”

“秀莲!秀莲!你家男人回来了!”

叶晨被这个场景弄得一愣,他回来之前只是给妻子发了封电报,告知了回来的大概时间,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迎接他。

呼喊声、嬉笑声、锣鼓声,瞬间打破了站台的宁静,不知道谁把大队宣传部的家伙什都搬来了。公社文书刘建国打头,后面跟着大队长王满屯,还有当初给他们证婚的严主任,会计,以及一群看热闹的村民,跑在最前面的、脸蛋红扑扑、眼睛亮的吓人的自然是妻子贺秀莲。

贺秀莲几乎是冲过来的,她一把抓住了丈夫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又满是欢喜:

“晨哥!你可算回来了,想死俺了!”

这些年,除了那次叶晨去到县里参加赤脚医生的交流培训,两人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贺秀莲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男人,生怕他少了一根头发丝。

“秀莲,我回来了!”

叶晨笑着,放下了手中沉重的旅行包,当着众人的面,用力抱了抱妻子。这个举动在相对保守的乡村,引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和啧啧声。

支书王满屯走上前,用力握住叶晨的手,脸上笑开了花,说道:

“叶晨同志!欢迎你凯旋归来啊!你是咱们贺家湾的大功臣,给咱们都争了大光了!”

“是啊是啊!魔都的大杂志!了不得!”

众人七嘴八舌地围上来,好奇、羡慕、敬佩的目光交织在叶晨光身上。这个平日里话不多的知青,虽然早就知道他是个能人,可是如今在他们眼中,仿佛还是被笼罩着一层神秘而耀眼的光环。

村里的文书刘建国激动的凑到跟前,对着叶晨问道:

“叶晨,稿子……成了?”

叶晨笑着点头,对着刘建国回道:

“成了!钟主编很满意,说是复刊首期就发!”

“好!太好了!”

人群里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这消息虽然早已在村里传开,然而,如今得到当事人叶晨亲口确认,更是增添了几分真实与荣耀。

叶晨在众人的簇拥下,如同凯旋的英雄般回到了贺家湾。贺耀宗和大姐贺秀英早已等在村口,老丈人看着女婿,眼神里充满了欣慰和自豪。

回到了自家那熟悉的小院,叶辰顾不上旅途疲惫,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巨大的帆布包,对着贺秀莲说道:

“秀莲,快来看,这是给你带的东西!”

布料、成衣、雪花膏、香皂、红纱巾,一件件带着城市气息的物品被拿出来,看得贺秀莲眼花缭乱,又惊又喜。

她摸着那件光滑的的确凉衬衫,二人结婚的时候,在黄原市的百货商店,叶晨就给她买过一条的确,凉的连衣裙,她知道这东西价格不菲,惊喜又心疼的说道:

“这……这么多?晨哥,这得花多少钱啊?”

“钱挣来不就是花的?给你花,我乐意!”

叶晨笑着,然后他拿出了那个用旧报纸小心包裹着的“重宝”,那件深棕色的羊皮夹克!

当贺秀莲在叶晨的鼓励下,有些忐忑又无比期待的穿上了那件皮夹克,系上那条鲜艳的金丝红纱巾时,整个屋子都仿佛被点亮了!

深棕色的皮面衬得她小麦色的皮肤更加健康有光泽,立领和利落的剪裁,勾勒出她匀称的身材线条,那份与生俱来的爽利劲儿,被这件带着“洋气”和“野性”的皮夹克无限放大!

鲜艳的红纱巾系在颈间,如同跳动的火焰,给贺秀莲明媚的脸庞增加了几分娇俏和灵动。站在黄土高原略显粗旷的背影前,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英姿飒爽又光彩照人的魅力!

“哇——”

“我的老天爷!这也太好看了吧?!”

“秀莲嫂子!你这……简直像电影明星啊!”

“这衣服……是皮的吧?真皮啊!”

“这红纱巾,真鲜亮!衬得人白生生的!”

围在院门口看热闹的村民,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赞叹声、羡慕声此起彼伏。

贺秀莲被看得满脸通红,羞涩的低下头,却又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自家男人,那眼神里盛满了被爱人如此珍视的幸福和甜蜜。

“好!好!好看!”

贺耀宗看着自家闺女,这光彩照人的模样,激动得直搓手,眼眶都有些湿润。他心中最后那点关于城里文化人会不会嫌弃乡下媳妇的担忧,此刻,彻底烟消云散。

自家姑爷这不仅是舍得花钱,更是把秀莲捧在心尖尖上疼啊!大姐,贺秀英也拉着妹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由衷地为妹妹感到高兴。

贺秀莲成了贺家湾乃至整个柳河镇最令人羡慕的女人,连续好几天,她穿着那件皮夹克,系着红纱巾出现在田间地头、去公社办事,都会引来无数的经验和羡慕的目光。

村里的姑娘媳妇聚在一起,议论的中心不再是家长里短,而是“叶晨给秀莲买的那件皮衣裳”、“那条红纱巾”、“还有雪花膏香喷喷的”、“听说还有块手表呢!”

“看看人家秀莲,多有福气!找了这么个有本事又知道疼人的!”

“就是!写文章登大上海的杂志,赚了稿费全给媳妇买好东西!”

“叶晨这后生,长的精神又有文化,对媳妇又好。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唉,俺家那口子,要是能有叶晨一半的体贴劲儿……”

羡慕声中,贺秀莲的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样甜。她走路都带着风,干起活来也更有劲了,这份被爱人如此珍视和宠爱的幸福,让她整个人都焕发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然而热闹总会归于平静,新奇和羡慕的浪潮过去后,贺家湾的日子又恢复了原有的节奏。秋收接近尾声,冬小麦的播种提上日程,生活的重心依旧是脚下的黄土地。

对于叶晨和贺秀莲来说,生活也回归了“正轨”。但这正轨,却比以往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期盼和紧迫感。

土坯房里,昏黄的煤油灯下。小炕桌被擦得干干净净,上面摊开的不是针线笸箩,而是厚厚的复习资料、习题本和削的尖尖的铅笔。叶晨从魔都带回来的,除了那些礼物,还有几本好不容易淘到的、针对性强的高考复习参考书。

“秀莲,你看这道题,立体几何的辅助线,应该这么添……”叶晨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用铅笔在草稿纸上流畅地画着图,耐心地讲解着解题思路。

贺秀莲坐在丈夫对面,穿着家常的衣服,头发简单的挽着,神情专注。她时而凝眉思索,时而恍然大悟地点头,手中的笔快速地记录着要点和易错的地方。

贺秀莲的基础在叶晨这几年的持续辅导下,已经相当扎实,此刻在叶晨系统性的梳理和针对性的训练下,解题思路越来越清晰,速度也越来越快。

白天他们和所有社员一样,在田地里挥洒汗水、挣工分。但到了夜晚,这方小小的天地就成了他们与命运赛跑的战场。煤油灯芯跳跃着,将两人伏案的身影拉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这段时间,叶晨没有再拿起创作的小说稿纸,他知道此刻没有什么比眼前的高考更重要。他像一个最严格的教练,又像一个最体贴的战友,为妻子贺秀莲量身定制复习计划,梳理着知识脉络,搜集整理各种可能出现的题型,特别是那些需要灵活运用和综合分析的难题。

偶尔,贺秀莲也会遇到瓶颈,看着复杂的物理题或者拗口的古文皱眉。

叶晨从不急躁,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他会放下手中的笔,坐在妻子身边,用更生活化的例子帮她理解。或者干脆带她到院子里,指着星空树木,简单的杠杆工具,用更直观的方式讲解原理。

夜深了,贺秀莲有时会累的趴在桌子上打盹。叶辰会轻轻拿下他手中的笔,替妻子披上一件衣服,自己则继续在灯下帮着整理错题集,或者书写新的解题方法。

看着妻子恬静的睡眼,叶晨心中充满了怜惜,也充满了力量。为了她的笑容,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这两个月的冲刺,必须全力以赴!

贺耀宗有时会悄悄在窗外张望,看着窑洞里那对在灯下并肩苦读的身影,听着女儿偶尔发出的恍然大悟的轻呼,还有女婿那沉稳耐心的讲解声,他老怀大慰,默默的把家里不多的细粮和鸡蛋都省下来,给两人补充营养。

贺家湾的夜晚,万籁俱寂,只有秋风掠过塬上发出的呜咽。但在叶辰和贺秀莲的土坯房里,那盏小小的煤油灯却燃烧的格外明亮。

灯光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低语讨论的絮絮声,交织成一曲为梦想拼搏的动人乐章。

黄土高原的寒风,吹不散,这土坯房里积蓄的、足以改变命运的热望。叶辰和贺秀莲心里都清楚,距离那场决定性的战役,只剩下最后这几十个夜晚了……

日子在紧张的复习和田间劳作中飞快划过,贺家湾的深秋天空高远湛蓝,塬上的风已带着凛冽的寒意,卷起最后的枯叶。就在冬小麦刚刚冒出嫩绿的尖芽时,一封盖着魔都邮戳的挂号信,再次抵达了柳河镇贺家湾公社。

这一次,邮递员老李直接将信送到了贺家湾叶晨家的土坯房院门口,他脸上带着与有容焉的笑容,声音洪亮的说道:

“叶晨同志,魔都又来信了!这回是厚厚的一个包裹!”

贺秀莲正在院子里晾晒刚洗好的衣服,闻声立刻擦了擦手,快步迎了出来。叶晨也从屋里走出来,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期待,莫非是《魔都文艺》寄来的样刊?

拆开包裹后,果不其然,里面是三本崭新的杂志。深蓝色的封面,简洁而庄重,上面印着几个醒目的美术字——《魔都文艺》1977年10月号。在封面最显眼的位置,赫然印着标题:《少年犯》(中篇小说)作者:叶晨

“晨哥,是杂志!你的小说登出来了!”

贺秀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手指微微颤抖地抚摸着那光滑的封面,抚摸着丈夫的名字。

虽然早已知道结果,但是亲眼看到丈夫的文字和他的心血变成了铅字,装订成册,散发着油墨清香,出现在全国性的期刊上,那份冲击力依旧无比巨大!

叶晨接过了一本,翻开目录页,《少年犯》果然排在小说栏目的首位。他快速翻到正文,看着那些熟悉的段落、更新修改后的句子,以如此正式的形式呈现在眼前,心中虽然平静,可却还是表现出了百感交集的模样。

“快!秀莲,把爹和大姐一家都叫来!”

很快,贺耀宗、贺凤英两口子,以及闻讯赶来的支书王满屯、文书刘建国、班主任等人都挤进了小小的院落。三本杂志在众人手中小心翼翼地传递着,翻看着。

尽管很多人识字不多,或者根本看不懂小说的具体内容,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感受那份沉甸甸的分量。

“哎呀!真印上了!叶晨!叶晨的名字就在这最前头!”王满屯指着封面和目录,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那上面印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这就是大上海的杂志啊!真厚实!印的真清楚!”刘建国捧着杂志,像是捧着稀世珍宝,反复摩梭着封面。

贺耀宗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他只是不停地点头,看看杂志,又看看女婿,再看看同样激动的眼眶,发红的女儿,老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知道自家闺女嫁的这个男人,是真的鲤鱼越过了龙门,成了真龙了!

“晨哥,这三本……”贺秀莲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丈夫。

叶晨心中早有打算,他拿起其中的一本,郑重地递给支书王满屯,然后说道:

“支书,这本就留在咱们公社吧。这是咱们贺家湾的光荣,同样也是咱们公社的光荣。”

“好!好!太好了!”

王满囤激动地双手接过,如同接过一面锦旗,大声说道:

“我马上让文书弄个玻璃框子,把它放在公社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让来办事的、开会的都看看,咱们贺家湾出了大作家!”

叶晨又拿起一本,对妻子贺秀莲说道:

“秀莲,这一本,我们寄回黄原,给家里的老人报个喜。”

“嗯!”贺秀莲用力点头。

“这最后一本,”叶晨将杂志轻轻放在贺秀莲手中,目光温柔而坚定,柔声道:

“我们留着。这是我们俩共同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