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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宿,灵堂里边还算热闹。

打牌的打牌,打麻将的打麻将。

后半宿,人慢慢变少,等到差不多两点的时候,就剩下贺国忠,贺辉,贺燿三人。

三点,贺国忠哈气连天,眼看就顶不住了。

在喝了老贾端过来的一碗胡辣汤之后,贺国忠也随便找了个地方眯着去了。

灵堂里边就剩贺辉贺燿哥俩。

贺燿说:“输了多少?”

贺辉无所谓地说:“有个万把块吧。你也知道,我的牌技一直不怎么样。”

贺燿点点头,说:“输就输点儿吧。

你输点儿,大家伙都开心。”

贺辉自嘲地笑笑,说:“还真是有意思啊!

想想几年前,谁也不把我当回事儿。

再看看现在,一个个恨不得把我供起来。

对了,大爷抽空跟我说,想跟我借10万块钱给咱们那位堂哥娶媳妇,还想让我给他安排个工作。”

贺燿打开一包烟,递给贺辉一根,说:“你怎么说的?”

贺辉笑道:“借钱打折借,我答应了3万。

工作嘛,从最基层做起,给了两个选择,一个是去老贾那儿帮厨,一个是跟着白川鸿安门窗。”

贺燿说:“大爷答应了?”

贺辉一拍大腿,说:“可不咋滴。

要怪就怪老凡,太高调了一些。

这才跟着干了几年,之前那个宝马都不稀罕了,换了个A6。

谁看着不眼馋?”

贺燿说:“老凡拿的,都是他应该拿的。

如果咱们这位堂哥也有那本事的话,我并不介意多给他点儿钱。”

贺辉抖抖腿,说:“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咱们这位堂哥,你不了解,但是我了解啊!

打小那就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眼高手低,不成气候。

我估摸着,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吧,他应该就会卷铺盖卷跑路。”

贺燿说:“你打过招呼了?”

贺辉说:“没有。不过之前开大会的时候我说过,不管是谁,走的什么门路进来的,都要一视同仁,能干了干,干不了的话,那谁也没办法。

我也跟他们直说了,虽然我的青光集团最大的关系户,但是我本人最讨厌的就是关系户。

他们要是想笑话那就让人家笑话,反正这是既定事实,但凡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贺燿竖起大拇指,说:“大哥,你是真厉害。

这事儿要是放在我身上,反正我是做不到。”

贺辉笑笑,说:“那是自然的啊!你多厉害啊!你自尊心多强啊!

你打小就万事不求人,啥事儿自己干。

即便是在你发迹之前,咱们有这样的亲戚,有这样的机会让你去,你大概率也是不去的。”

贺燿笑道:“大哥,那可不一定。

说不定我也就不想努力了,寻思着让亲戚给安排个经理当当,有事儿秘书干,没事儿干秘书,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啊!”

贺辉眼睛一亮,说:“德行吧你!你看看你说出来这话有人信吗?”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当第二盒烟变成空盒的时候,天边也已经有了亮光。

一个星期了,第一次看见火红的太阳。

霍宇华也回来了,带回来一个消息。

李默壬的座驾直接钻大卡车下边,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里边有两个人早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至于那两个人是李默壬还是谁,那就不知道了。

按照李默壬一行侥幸活下来的人说,那两个人应该一个是李默壬,一个是蒋南天。

贺燿对此嗤之以鼻。

李默壬要是这么容易就死了,他贺字倒过来写!

这招金蝉脱壳,用的还可以。

只是,动静能不能小点儿?

昨天那爆炸声,贺燿在家都听到了。

不过很明显,这话,他暂时是没法说给李默壬听了。

天光大亮,老贾已经准备好早饭。

对于这爷们儿,贺燿是真正服了。

你要说他熬夜了吧,确实,你一会儿一会儿都能见到他,端着个上菜盘一会儿给贺燿整点儿吃的。

你要说他没熬夜吧,贺燿去了三次厕所,三次路过厨房的时候都见老贾在那儿呼呼大睡。

这爷们儿,多少跟牛13沾点儿关系。

早饭是油炸糕,在西口村周边,也叫滚蛋糕。

出殡之前是一定要吃这东西的。

为什么只说西口村而不说东口市,是因为贺燿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东口市到底有多少殡葬风俗。

有一次听一位老人说,东口市光他喵的方言就有十三种,

你能想象出了个县就跟出了国一个感觉吗?

说话压根听不懂啊!

油炸糕做得再好吃贺燿也顶多吃一个,对于这个粘牙的东西贺燿真心没有多少好感。

不过老贾精心调制的几个小菜倒是让贺燿下了不烧饭,寻思着回头问问老贾,怎么做的。

不像家里边的那几个厨子,调个凉菜都调不好,还他喵的名厨呢。

饭吃完,人也到的差不多了。

随着二姥爷一声“出发”,精选出来的八名抬棺人抬起棺材,早已经准备好的鼓匠班吹吹打打,如同一道指令一般,整个队伍开始缓慢移动。

走到门口,队伍停下,在二姥爷的示意下,贺国忠跪在地上。

唢呐声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贺国忠身上。

贺燿虽然跪在贺国忠后边,但是从贺国忠微微抽动的身影上能够看出来,捧着瓦盆的贺国忠,此刻内心是有多么痛苦。

这瓦盆一摔,贺燿的爷爷,他的父亲,可就真要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了。

有再多的不满,再多的埋怨,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尘归尘,土归土。

再要论,那只有等到下边再去论了。

二姥爷见贺国忠迟迟没有动作,小声提醒道:“老六,赶紧摔吧,别等会儿误了时辰,对活人对死人都不好。”

贺国忠这才不再犹豫,擦了把脸,大喊一声:“爹啊!”

“啪!”

瓦盆被狠狠摔在地上。

四散的瓦片有一片滚到了贺燿跟前,上面还沾着满满的纸灰。

唢呐声再响,队伍再次出发。

墓地就在村边上,贺辉专门从港城请了个风水大家给看得风水。

这是整个村子风水最好的地方。

贺辉说,爷爷弥留之际,唯一的遗愿就是不要葬的太远,他怕看不见他的子孙。

贺燿一瞬不瞬地看着棺材被下进墓坑,推进墓穴。

以前,他十分理解不了,那些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自己的亲人埋进墓穴的。

当他拿起铁锹的时候,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要盖的厚实一些,别把爷爷给冻着了,听说下边很冷。

一如小时候,爷爷半夜起来,给他掖被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