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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江湖口上岸一直到九江城外,想象中的江南繁华景象,从未出现在朱慈烺眼中。

一路上所看到的基本都是残破的村子,还有不少村子都是残垣断壁,明显是大火烧过的痕迹。

沿途所见流民穿着破破烂烂,他们面黄肌瘦,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这里哪像繁华江南,简直和土改之前的河南没有什么区别。

周遇吉和曹变蛟骑马走在神武皇帝左右,看到皇帝阴沉的脸色,他们知道神武皇帝又想杀了。

周遇吉拱手说道:

“陛下,臣早就闻言左良玉麾下大军横行乡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朱慈烺回头看看曹变蛟:

“将军对此怎么看?”

曹变蛟拱手说道:

“回禀陛下,当初曾和左良玉一起剿匪,他麾下军纪真的很差,左良玉几乎从来不约束他们,流寇过境还会留下些粮食给百姓,左军遇到会毫不犹豫抢走,他们从来不会管背心死活,臣认为大明若要中兴,此人不可留……”

朱慈烺点点头:

“这也是朕把过江第一站放在九江的原因,不然朕会直接从太平府渡江,神武军和虎豹骑都安排好没?”

周遇吉和曹变蛟拱手道:

“陛下放心,已经布置好,只要看到信号,他们会立即行动!”

“嗯,很好!”

朱慈烺微微颔首,随后问岳洋:

“城里内应安排如何?”

岳洋拱手回禀:

“陛下放心,看到信号,他们会抢占一个城门,不会耽误军队入城作战!”

几个人边走边说,很快来到九江城下。

正常情况下,听到皇帝到来,九江官员应该在就在城外迎接,但此时城门依然紧闭,看样子不想放皇帝入城。

九江府,元朝时设江州路,元末陈友谅称帝,国号汉,建都江州。

朱元璋击败陈友谅后,改江州路为九江府。

九江府坐落在三江之口,一直是扼守长江通道的军事重镇。

周遇吉急忙提马上前高声叫道:

“城上守将何人?吾乃神武军周遇吉,神武皇帝驾临,速速打开城门迎驾!”

左良玉早就站在城头,看到神武皇帝只率领几千人马到来,他微微松口气,看来小皇帝应该不敢处置他。

但他有些害怕,一直未命令打开城门迎接圣驾,现在他必须要找个不迎接圣驾的理由,就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看见周遇吉亲自叫门,他才伸出脑袋怒斥周遇吉:

“休要胡说八道,神武皇帝到来,怎么只带几千人马,本帅没有接到通知,也未见皇帝仪仗,你们是不是流寇假冒圣上诈城?知道假冒圣上是何罪吗?

你说自己是周遇吉,谁知道是真是假,本帅又没有见过周遇吉,如果你是李定国假冒国公,该当如何?”

左良玉把周遇吉他们说成流寇,此时江南哪里还有流寇,刘国能和高一功他们已经投降归顺。

至于李定国,他早就率领麾下坐船出海不知所踪,左良玉这么说,等于把自己拒绝迎接圣驾的责任统统推掉。

不过,有一点他并未说错,神武皇帝到来前,并未提前通知九江守将和官员。

周遇吉闻言差点气乐,若左良玉站在他面前说,周遇吉肯定给他一个大嘴巴。

既然左良玉装傻,周遇吉也不客气了,他哈哈大笑道:

“左良玉,怪不得你在剿匪时,能被老回回打的丢盔弃甲差点自杀,原来你麾下斥候都是吃干饭的,情报能力真是差的一塌糊涂。

陛下几万大军渡江用一个上午,你们竟然都不知道,若是流寇如此,你九江如何防御,速速打开城门迎接圣驾!”

崇祯九年在河南的那一战,是左良玉人生的奇耻大辱。

他被贼首老回回马守应一路吊打,多次被阴中伏,气的自杀未遂,最终捡了一条命。

本想找个借口再打开城门,结果现在被周遇吉当面提起丑事,左良玉被气得浑身发抖,他不禁大怒,手指周遇吉道:

“大胆流贼,还不速速离去,不然本帅要把你射成刺猬,传令,弓箭手准备……”

听到左良玉诬陷他是流寇,并且准备射箭了,周遇吉并未后退,他无奈摇摇头,这下神武皇帝肯定更加要杀左良玉了。

看到左良玉要命令射箭,站在左良玉身旁的副将金声恒急忙拱手说道:

“大帅不可,万一城下真是周遇吉,一阵箭雨之下,我们真的没有回头路了,末将认为当务之急,乃是打开城门迎驾才是良策!”

金声桓,字虎符。陕西榆林人。

明末崇祯初起义于陕北,号“一斗粟”,有部众万余人,后降于明将左良玉。

弘光时授总兵官、都督。次年,左良玉部东下九江,良玉死,其子左梦庚降清。

金声桓始为清将,率部攻占江西南昌。顺治二年,清廷授他江西提督职,命守南昌。

金声桓虽然降清,但心中依旧思恋着明室,他和王得仁私下密谈,得仁亦有复明念头,二人感情相投,共同有了反清的打算。

永历皇帝即位以后,他们秘密派人去桂林、南宁,拜表投归永历朝廷。

永历帝封金声桓为豫国公,令督南浙、江、闽,便宜行事,金、王二人公开反清,楚、闽震动。

他们以属礼下符檄,遣使谕守赣州的高进库,高进库不愿随他们反清,坚守赣州与之相抗。

金、王二人发兵围攻赣州,弥月久攻不克。

清军闻讯,自安庆发兵,渡江进占九江,攻陷广信、饶州,围攻南昌。

声桓闻清兵至,从赣州撤兵返回南昌,立足未稳,清军已至南昌城下。

清军势众,声桓出兵与之战,无法冲破包围,南昌城中粮少,袁州、吉安守将派舟送粮亦为清军截获。

永历朝廷闻讯,派广东李成栋部赴援,途中为高进库所阻。

永历三年二月,南昌城中粮尽,声桓令打开东城门放百姓出逃觅食,清军亦解一面之围,容百姓逃离。

声桓部下士卒见此情景,争相出逃,声桓不能禁止,眼见城将陷,声桓杀妻子,焚房舍而死。

左良玉说放箭,其实也是口嗨,他此时还真的不敢向周遇吉射箭,此时周遇吉乃是大明国公。

副将金声桓相劝,刚好给他一个台阶下,左良玉沉思片刻,随后对弓箭手摆摆手,弓箭手急忙放下弓箭。

朱慈烺一句话不说,他骑在马上冷冷看着左良玉表演。

如果左良玉真的不打开城门,只能命令后面军队围城了。

曹变蛟见形势不对,急忙对神武皇帝拱手说道:

“陛下,臣和左良玉认识,让臣去试试!”

朱慈烺点点头:

“去吧!”

见神武皇帝点头,曹变蛟催马上前,对城上左良玉笑道:

“左帅,可认识曹某?”

曹变蛟现在同样是大明国公,金声桓他们都认识曹变蛟,左良玉当然更认识,他和曹变蛟多次共同作战。

看到来人是曹变蛟,左良玉急忙拱手笑道:

“原来是襄国公驾到,左某有礼了!”

曹变蛟含笑点头:

“陛下驾到,速速打开城门!”

左良玉假装大吃一惊:

“哎呀,真的是陛下驾到,左某罪该万死,快快打开城门迎接圣驾!”

很快,九江城门大开,左良玉率领一众武将催马出城,在阵前五十步左右翻身下马,随后一路小跑来到神武皇帝马前拜倒:

“罪臣左良玉,不知圣上驾到,迎接来迟,请圣上恕罪!”

朱慈烺看看左良玉,他并未下马搀扶,淡淡说道:

“免礼平身,有事到府衙再议!”

“遵旨,谢陛下天恩!”

左良玉急忙谢恩平身,随后在前带路,直奔九江知府衙门……

左良玉住在总督府,这个朱慈烺已经打听清楚,他决定把住处放在知府衙门。

由于左良玉封锁消息,并严禁城内人员出入,九江一些文官并不知道神武皇帝已经进入九江府。

直到队伍来到九江府衙外,九江知府张安昌才得到消息,他慌忙率领一众地方官员出来迎接。

“罪臣,九江知府张安昌,拜见陛下,不知圣驾到此,迎接来迟,请陛下责罚!”

朱慈烺刚跳下战马,十几个大小官员出门就拜倒在朱慈烺面前。

朱慈烺淡淡看看眼前这些文官,随后含笑抬抬手:

“诸位爱卿,免礼平身,朕并未通知你们迎接何罪之有!”

“谢陛下天恩,请陛下到内堂,罪臣立即安排宴席……”

张安昌等人慌忙谢恩平身,躬身请神武皇帝入堂。

朱慈烺还未表态,岳洋立即上前说道:

“张大人,陛下累了,现在需要休息,为了确保不被打扰,暂时请府衙内无关人员全部撤离。”

岳洋说罢,对御林军一挥手,立即有五百御林军进入府衙,为了保证神武皇帝安全,今晚府衙所有人员全部都要撤离。

知府个几个地方官员,立即跟着御林军进入府衙,他们要把住在府衙后宅的家人全部撤出来,为神武皇帝腾出住处。

至于他们和家人住在何处,作为九江知府,在城里肯定还有其他住宅。

在御林军清理府衙之时,周遇吉传令,神武军三个千总在九江府衙四周安营,把府衙紧紧包围起来。

等府衙清空,两千神武军精锐和一千御林军入驻九江府衙,这样能确保神武皇帝的安全。

左良玉率领麾下众将见神武皇帝如此,他们心里暗暗高兴。

神武皇帝明显在自保,哪有要和他们算账的样子,小皇帝还是太年轻呀,哪有传说中那么牛逼……

入城后,朱慈烺一直未搭理左良玉,在等待期间,朱慈烺对胡宝说道:

“传朕口谕,让左良玉他们回去,明日再来面圣!”

“遵旨!”

胡宝领旨,立即来到左良玉面前,说道:

“左将军,陛下口谕,今日有些劳累,不宜接见,请左将军暂且回去休息,明日前来面圣!”

左良玉顿时一愣,神武皇帝来到九江为何不立即召见他?肯定自己没有出城迎接,小皇帝生气了。

想到神武皇帝年幼,也许一觉睡醒,明日心情会好些,于是对胡宝拱拱手:

“谢陛下,臣等告退!”

说罢,左良玉率领麾下十几员战将转身离开……

神武皇帝乃是暂住几日,府衙内宅家人撤出来即可,东西无需搬离,半柱香时间全部清理干净。

岳洋亲自又带人检查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安全隐患,他才出来请神武皇帝进入府衙,暂时住在知府内宅。

九江府衙很大,两千神武军住在大堂和院子里,御林卫住在前院和后宅房间之中。

这边刚安置好,左良玉和知府就亲自带人送来很多慰问品和酒菜。

周遇吉和曹变蛟当然不会客气,来者不拒,全部收下,并安排军中伙房做饭。

今天酒菜很丰盛,朱慈烺传令,随便吃,但任何人不得饮酒,以免误事。

饭后,朱慈烺和众人商量一番明日之事,交代清楚后,他感觉有些累,在沈云英侍候下沐浴就寝了。

这一晚,外面神武军以千总为单位轮流值班,府衙内神武军和御林卫也轮流值班。

没有值班的将士们全部和衣而卧,火器都放在身边,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们要立即起身准备作战。

城内左良玉有十万大军,神武皇帝只率领五千人入城,他们不得不防左良玉突然作乱。

其实这一夜睡不好觉的何止神武军和御林卫,不知道自己命运的左良玉也无法入睡。

九江知府张安昌为自己命运担忧,同样无法入睡。

还有得到消息的江西巡抚胡世安,他也马不停蹄赶来,听说神武皇帝今日不召见任何人,住在总督府也一夜未眠。

九江总兵张天禄,九江卫指挥使张勇等等,所有涉及神武皇帝落水人员,这一夜都在辗转难眠。

只有急匆匆从武昌赶来的湖广巡抚方孔照,这一夜睡的很安稳,因为他是来观看神武皇帝如何处置左良玉的。

左良玉横行跋扈,之前无人敢管,把武昌霍霍一番之后,率军离开,又开始霍霍九江。

湖广巡抚知道神武皇帝性格,绝对不会轻饶左良玉,他前来拜见神武皇帝的同时,也是来看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