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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风起明末 > 第二百九十九章 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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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之上,旌旗如林,劲风吹袭而来,带起无数猎猎的响动之声,汇聚成恍若海潮一般的强音。

陈望端坐于高台之上,目光向着炮队所在的方向投视而去。

二十二门三斤炮,七门五斤炮,两门七斤炮,呈一字排开,都已经是架设完毕。

火炮旁边的炮兵此时正在有条不紊进行着校准的工作。

张令的座位被安置在陈望的右侧。

对于火炮张令并不陌生,他已经打老了仗。

小到轻型一个人便可以搬动的小型虎蹲炮,大到需要十多匹战马拖拽的巨型红夷大炮,各种形制的火炮,张令不敢说全都认识,但是认出七八成的火炮绝对没有问题。

但是如今摆放在校场的这些火炮,却是怪模怪样,无论是牵引着火炮的牵引架,还是架设火炮的炮架。

摆放在怪模怪样炮架之上的那些火炮依稀能够辨别出形制,看起来很像是红夷炮的形制,但是又有所改动。

张令心中疑惑,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陈帅麾下的火炮好像和其余营镇所用的火炮大为不同,这些火炮似乎都是同一种火炮,看起来像是红夷炮,但却又不像是红夷炮,不知道陈帅可否示下这到底是何种火炮?”

如今明军之中装备的红夷大炮仿制的是欧洲的舰炮,也就是那种长身管、纺锤形结构的前膛加农炮。

实际上由薄珏制作的火炮,同样也是属于前膛加农炮,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薄珏改变了铸造的工艺,使得其变得更轻,射程也要更远。

同时因为有陈望缘故,现在军中的火炮装备的正是十九世纪拿破仑战争时期,法国炮兵所使用的炮架和牵引车。

为了适应新式的炮架和牵引车,因此火炮的外形自然也发生了改变。

“张总兵慧眼如炬,这些火炮其实仍然归属于红夷炮的范畴,只是为了时宜作战,所以外观形制有所改变。”

陈望笑了一笑,为张令解释道。

“无论是面对流寇,还是面对北虏建奴,火炮都至关重要。”

“在辽东所用的红夷炮多为城防炮,架设于城墙关楼之上,虽然威力巨大,射程极远,但是炮身沉重,调转困难,只能用于城防。”

“建奴用红夷炮作为攻城利器,在围城之后,将大口径的红夷炮拉至城下,催城破墙。”

“这确实是红夷炮使用的两种方法。”

陈望抬起手,指向下方的炮兵阵地,言道。

“但是我认为红夷炮不仅可以用于守城和攻城,也能用于野战。”

“野战对敌除去伏击之外,多是正面对决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排布军阵相互绞杀。”

“夫战,勇气也。”

“红夷炮一炮下去,便可洞穿一阵,恍若犁地一般,致使敌军心胆俱寒,白土关一战,诸位应该都已经见识过了吧?”

张令双目微眯,心神因为陈望的言语而带入其中,他想起了就在前不久的白土关之战。

关墙之上数十门火炮齐齐开火,炮弹砸入流寇的大阵之中,那些原本如日中天声势惊人的流寇,士气在一瞬之间便快跌落到了谷底。

坐在陈望左侧的马远山和马玉瑛两人也是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白土关一战,他们自然也是看到了火炮建功的场面。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他们领军遭遇到火炮的攻击,恐怕麾下的军队比起那些流寇表现也好不了多少。

“红夷炮若是可以用于野战,确实能有大用,只是红夷炮不便于运输调用,陈帅却没有遇到这方面的难题,莫非就是陈帅口中所说的炮架和牵引车解决了这一问题?”

张令转移目光,望向校场,炮架他知道,但是对于陈望所说的“牵引车”却是闻所未闻。

“正是如此。”

陈望没有避讳,直截了当的点了点头。

“张总兵还有两位游击应该看到了,那些战马之后拉着车轮,牵引车身就是一组大型的车轮,直接由战马拖拽。”

“我设计的炮架,只需要抬起后部支撑地面的部分,便可与直接架在牵引车上,使得火炮可以被战马轻易的拖拽运输。”

无论是炮架还是牵引车的设计,都是拿破仑战争时期法国军队的配置和设计。

这些配置和设计,都是历经了无数能工巧匠,大量的时间沉淀,经历了实战的检验,最终集大成的产物。

拿破仑战争时期已经是十九世纪的初期。

现在还只是十七世纪的中叶之初,两者之间相隔了将近两百年的时间,自然是遥遥领先。

张令只是微一思索,便已经是感觉到了其中设计的精妙,不由赞叹道。

“陈帅才学过人,竟然能想出如此巧绝天工之设计,当真是让人佩服不已。”

陈望淡然一笑,承了张令的夸赞。

“先看演武吧。”

陈望抬起了手,今天他到校场上来自然不是为了闲聊的。

随着陈望的军令下达,高台之上的旌旗应声摇动,紧接着校场之上便已经是响起了低沉的角号声。

角号声止,下一瞬间恍若雷霆一般的鼓声在校场之上响彻。

三阵三千余名军兵齐齐应旗,广阔的校场之上一时间无数旌旗飞扬,交相辉映在一起。

最先出阵是站立在最北的川兵,张令麾下的正兵营。

张令麾下的家丁骑兵先行出阵,奔驰往来,展示着骑战的本领。

哪怕是以陈望的眼界,张令麾下的这只家丁骑兵全都可以称为精锐,比起辽东各镇将校的家丁精锐亦不为过。

而后后续的步兵列阵向前,他们演练的是南兵之中最为常用的三段击,最后便是枪阵刀盾配合之术,远近交替,弓铳并用。

仅从演武的表现来说,确实堪称精锐。

坐在旁侧的马远山和马玉瑛两人此时也是同样认可,张令麾下的正兵营,确实是精锐之师。

川兵演武结束,返回了原先站立的位置,而后出阵的则是排于第二阵的土兵。

校场之上的一众土兵皆为步兵,演练的是并非是那种堂堂的大阵,而是类似鸳鸯阵一样的合击小阵,再由小阵组建而成的大阵。

陈望眼神微凝,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些土兵演练的合击小阵,明显是适用山地作战的战法,在坡地山道之上采用的战法。

他们手持着的短弓,虽然射程并不远,但是射速却是极快。

土家族毕兹卡可以占据如此广袤的地域,在明朝中后期作为西南的柱石稳定西南,果然是有其原因。

陈望的眼神转动,悄无声息的从马远山和马玉瑛的身上掠过。

朝廷征调土兵作战,一般是直接将军饷一次性发放给当地的土司,再由土司自行征兵出战,土兵的待遇相对于普通的明军相差不多。

但是在武备拨取之上,朝廷对于土兵限制的很严重。

大部分的明朝官员对于土兵都是颇为轻视,将其当作是消耗品来对待,对于土兵的将校也是持着一种轻蔑的态度。

当然对于普通的将校武官以及军兵,地方上的文官也是持着轻蔑的态度,只是这一份轻蔑在对于土兵更甚罢了。

陈望感觉或许自己可以从这两点来下手。

心念转动之下,陈望对于后续的事情也有了初步的安排。

“嘀————”

一声尖锐而又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陈望的思绪。

陈望微微低头,看向台下校场之上,自己麾下的那一支新编练出来的步兵千总部。

这一支新编的步兵千总部,清一色都是由原先的老兵组成,这也是陈望麾下正兵营五个千总部之中唯一一支全部由老兵组成的千总部。

清一色的尖顶明铁盔,清一色的布面铁甲,清一色的环铁臂甲,清一色戴着套筒式铳刺的海誓铳。

随着步鼓的敲动,八局的汉中军铳兵齐齐迈步向前,八个军阵列阵前行,四阵在前,四阵在后。

每阵有军兵约一百二十余人,每阵有四排,每排列三十余人。

陈望的目光盯视着校场之上伴随着步鼓的声音,缓缓行进的部队。

他麾下的这一部千总部,统一装配有套筒式铳刺的海誓铳,采用新式的训练方法,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线列步兵。

线列以发挥最猛火力为目的排列,线列步兵是燧发枪普及之后的主流。

以松散阵型排列的步兵,虽然能够寻找掩护,而且相对地灵活。

但是松散阵型的步兵在对抗骑兵时十分脆弱,也不能守住阵地。

步兵只有抱团列阵,才能够应对地方骑兵的袭扰和冲锋。

“嘀————”

尖锐的喇叭声再度响起,步鼓应声而停。

校场之上八局汉中军的铳兵齐齐止步。

最前方的四局汉中军铳兵在停下的瞬间,第一排铳兵全部齐齐半跪于地,将手中的海誓铳平举向前。

而后的三列铳兵,则是呈交错站开,四局的铳兵,近五百杆海誓铳齐齐指前。

一柄柄刺刀冷森森的寒芒在军阵之中交映,高台之上,一众观察的将校皆是下意识的屏气凝神,为之而神动。

“真虎狼之师矣!”

张令心中震撼,陈望麾下的这一部军兵令行禁止毫不拖泥带水,只是这一手便已经是比他麾下的正兵要更加精锐。

万籁俱寂之时,一声尖锐的天鹅音宛若一颗大石砸入平静的水潭一般,激起了无数的浪花。

“砰!砰!砰砰!!”

校场之上硝烟弥漫,震耳欲聋的排铳声音在一瞬间便已是压倒了一切。

排铳射出的橘红色火焰耀眼夺目,犹如火龙吐出的火焰一般可怖。

浓厚的白色硝烟升腾而起,转瞬之间便已经是遮蔽了整个阵线。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排铳的响声连绵不绝,轰鸣恍若惊雷,一阵响过之后一阵又响。

连珠似的枪声一排接着一排,阵前的火光连成了一片。

演武的一众汉中军铳兵,他们手持着最新式的海誓铳,这些海誓铳全都是经过了薄珏改良之后的燧发枪。

长久的训练使得他们对于装填的一切都极为熟悉,他们机械般的为手中的铳枪装填着弹药,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使用的定装纸筒弹药更是让他们装填发射的速度快了更多。

四列铳兵交相开枪,丝毫不见凌乱。

排铳的爆响声一共响了十二阵,才最终停止了下来。

高台之上,张令还有马远山和马玉瑛三人皆是神色凝重,凝视着校场之上的那八阵汉中军铳兵。

十二阵枪响,每阵枪响中间的间隔不过数息的时间,这代表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那些铳兵彼此紧靠在一起,排列的极为紧密。

可以想象,若是有人胆敢直面冲击铳阵,将会遭受怎么样的打击。

等到硝烟散去,一千余名汉中军的军卒已经是结束了他们的演武。

这十二阵连珠枪响,已经是足够宣示武力了,剩余的战术陈望并没有想过一口气全部展示出来。

随着号角声的响起,一千余名汉中军的铳兵退入本阵。

大部分的人还没有从震撼之中缓过神来,校场上一众汉中军炮兵却已经是忙碌了起来。

三十一门火炮的旁侧站立着一百六十余名炮兵。

他们早已经是完成对于火炮的装填,所有的炮兵都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准备。

伴随着令旗的挥下,三十一门火炮先后发出了属于它们的怒吼。

如果说之前排铳的响声恍若惊雷一般,那么这三十多门火炮齐齐开火所发出的震响,便只能用山崩地震来去形容。

三十一枚炮弹飞跃了数百步的距离,将不久前校场东面临时搭建的木靶建筑打的粉碎。

一样是三轮齐射,等到硝烟散去,炮声停止之时,整个校场东方的地面已经是一片狼藉。

原本坚实的黄土地被犁出了道道的痕迹,还有很多炮弹落点砸出的小型的坑洞。

一切重新归于平静,校场之上寂静无比,但是所有人的心绪却再没有办法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