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和二子僵硬的转过头来，臆想中小山般的大蛇并没有出现在身后，而是一位身穿黑褐色长衫的白脸少年。
这少年的脸色绝对可以用惨白来形容，大概只有死人的脸能和他拼个输赢，一头黑直长发几乎拖到地上，直视两人的双眼竟瞬间变换成兽类独有的竖瞳，再一错神的工夫又换回人类眼瞳。
从方才说话的嗓音来判断，应是雄性……吧？
沈炼二人的脸色更加发苦到能滴出水来，这特么还不如是条大蛇……
通常来说，妖兽进阶妖丹境才能化去喉中横骨口吐人言，这方面二子是神兽之属，所以是例外。
白方由于身具真龙血脉，所以妖丹境就能做到不完整的化形，这个也是例外。
可眼前这个少年，妥妥的、实实在在的、不带半点儿掺假的化形境大妖！对标人族就是元婴境修士！
沈炼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膀胱和肛门，以免屎尿齐崩，保住最后的尊严。
二子四条狗腿直打晃儿，还能站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对方明明没有施放丝毫的灵压，甚至可以说毫无气息，可沈炼二人还是深深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开玩笑，足足差了三个大境界！如果遇到白方那样的可以举双手双脚投降，那眼前这位…沈炼怀疑就算举起腿也不会卖自己面子。
嗯，应该会死的更惨……不，可能就连死都是一种奢望，点了魂灯？做成人傀？抽魂炼魄？沈炼开始胡思乱想，已经彻底给吓魔怔了。
要说这僵持的有一会儿了，对面这位白脸少年依然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两人，难道说……？
沈炼强打精神，艰难的张了张嘴：“前、前辈，您……？”
“嗯？”听他这意思好像在等下文？
二子也猛地眼神一亮，重新点燃求生的希望，将目光投注在沈炼身上。
沈炼却直嘬牙花子，这…该说点啥啊？
也许是脑子被吓短路了，这傻缺没来由的说了句：“拉得好~！”完事儿还配合着伸出了大拇指。
“完了~！”二子嗷呜一声昏厥在地，已经四腿伸直、双眼紧闭等着领死了。
沈炼的一颗心也顶到了嗓子眼儿，眯缝着眼都不敢去看那少年。
“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小辈不用紧张，倘若修至化形境就要开始胡乱杀戮，那整条苍耳山脉早被我们几个老家伙吃干抹净了。”看沈炼两人还是浑身僵硬，白脸少年继续道：“万物生息有其规律，胡作非为是要遭天谴的，倘若只靠野蛮的本能，那我也早晚化为天地间一捧尘埃，修来这灵智又有何用？”
这一番耐心的解释实不像惺惺作态，人家化形境大妖能如此放低身份与你个炼气小辈说这些，姿态已然做足。
沈炼和二子心中长出一口气，看来命是保住了……暂时？
沈炼咽了口唾沫，刚想再说些客气话，二子却怕了他的嘴，抢先说道：“前辈，您什么时候来的？”连白方都能看出他可以口吐人言，更别说眼前这位了。
白脸少年一指那蛇蜕说道：“就在你说要烧我这身皮的时候。”
二子“哏喽~”一声差点没被口水呛到，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们就路过…纯路过。”沈炼赶忙接过话茬：“前、前辈，您是要回收这蛇，呃、不是，法、法蜕嘛？”
“我要那东西干嘛？虽然是为它而来，但也不是要带走它。”白脸少年看二人一脸疑惑，继而解释道：“吾等黑魔蚺…不，应该是大多妖蛇之属都有这样一个通病。在蜕皮之后会丢失这期间的一段记忆，我自从修至化形境后便一直想找回这些记忆，所以追寻自身气息而来。这个举动看似无用，但对我而言嘛……嗯，你们人类的话怎么说来着？情感？”
沈炼露出恍然之色，试探着说道：“寻找自身的记忆，这无可厚非啊，算是…寻根溯源？”
“寻根溯源？是这么说的吗？学到了……”白脸少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被他这么一夸，沈炼还有点不好意思。
白脸少年说完这句话便没再搭理两人，而是缓缓闭起双目，紧跟着像二子一样深深嗅了一口气“嘶~~~~~嗯……”看那表情有些陶醉，好似很享受的模样。
“啊~~是这样…对，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果然如我所猜……”一连串莫名的话语说出，白脸少年应是陷入了回忆中。
沈炼递给二子一个眼神，意思是——还有这种回忆方法？
二子回了一个眼神，意思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妖蛇类大概就是这样做的。
沈炼再递一个眼神，意思是——你行吗？
二子眼神秒回，意思是——你看我像吗？
“呵呵呵~~”白脸少年睁开眼睛，看来对结果比较满意，扭头看向洞窟内纵横交错的藤蔓，随意说道：“那些青鬃长臂猿已经不在了啊，彼时就属它们这群猴崽子最闹腾，也最快乐……想来是已经迁走了。”
看似自言自语，实则是想分享给沈炼二人。
这位……嗯，还有点儿小傲娇。
要不说狗子是真有眼力见，见状立马接话道：“啊哈~是前辈以前的邻居嘛？想来定是相处融洽咯。”
白脸少年也是一脸得意的笑道：“哈哈哈~~是啊是啊，确实很融洽，顿顿都少不了呢。”
二子直接“咕噜~”一声，紧跟着剧烈咳嗽起来，这次是真呛到了。
我特么还是闭嘴吧……
白脸少年却是意犹未尽，摸着下巴一副又陷入回忆的模样：“……就说那肉质吧，是筋道儿又弹牙…好久没吃到了，真是怀念呐……”说着话眼看都要滴下口水，沈炼赶忙出言转移话题，生怕这位真起了食欲，那自己和二子都塞不满人家一条牙缝儿……
“内、内什么，我们兄弟俩就不耽误前辈您回忆往昔，这就给您腾个清净。”说完话也没敢挪腿，等前辈发话呢。
“哦？你们不是要收这身皮嘛？尽管拿走吧，该攫取的信息我已收到。”白脸少年态度大方，沈炼听起来却觉得这话似是而非，试探着回道：“那怎么行，这毕竟是前辈的法蜕，我们修为低微……”
话未说完，白脸少年眼神一冷：“是嫌弃咯？”短短一句话令周围温度骤降，这位哪里是什么小傲娇，根本就是铁傲娇！
沈炼背后瞬间冒出了涔涔冷汗，二子干脆不硬挺着了，直接趴在地上，是生是死完全托付给了沈炼……
这…究竟要还是不要？简直就是个送命题！
正当沈炼满脸苦笑，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白脸少年忽然拍着额头说道：“哎呀~是我想当然了，你们两个小辈的层次确实低了些，是…储物袋装不下吧？”
沈炼闻言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们这…刚起步，您也知道的……”
“嗨~早说呀！”白脸少年说话间手掌虚空一按，紧接着做了个下压的手势，那巨大的蛇蜕从蛇头口中急速喷出一股腐朽的气息，瞬间便充斥整间洞窟。
巨大的蛇蜕也慢慢瘪了下去，就好似放了气的轮胎。
腐朽的气息着实有些难闻，沈炼又不敢捂住口鼻，生怕一个举动做错引来杀身之祸，总之就是…傲娇人的心态你别猜。
二子也早没了沈炼排秽气时的那股脾气，乖乖的呼吸着腐朽气息，为了获得化形大妖的好感，他甚至恨不得多吸两口。
片刻间，庞大的蛇蜕被压成了扁平状，内中的空处也被挤压妥帖，眼下这一圈椭圆的…便便？就是它真实的体积。
白脸少年做完这一切还冲沈炼挥了两下手，催促之意明显。
沈炼心中欣喜的同时也暗自腹诽，这位到底什么脾气啊，修为境界高了都会变得古怪嘛？敢情不要还不行。
手拍储物袋，一道光华流转，依旧不小的蛇蜕被沈炼成功收起，储物袋空间几乎被占走五分之四有余。
沈炼拱手行礼，诚挚说道：“多谢前辈赠宝~！”
话一出口人也轻松不少，虽然举止还是有些僵硬，可他大抵是放心了，这位化形大妖应该无意拿他们打牙祭。
白脸少年见沈炼收起蛇蜕，脸上表情顿时亲和了许多，旋即突然愣住，怔怔的盯着山壁上，神情又逐渐迷离起来。
这也难怪，没有了蛇蜕的遮挡，山壁上的画已经显露出来。
壁画不止一幅，细数下来有十三幅，每一幅上都描绘着一人一猿在互相嬉戏，好像一种舞蹈，又好似是什么招式……
“嗯…想起来了，是那小子啊。”白脸少年眉头轻舒，仿佛想起什么开心的事。
沈炼适时接茬道：“前辈认识？莫非是某位故友？”他有点摸着白脸少年的脉路了，这位得顺着毛捋它，说不定还能套出点自己不知道的隐秘。
“故友？嗯…算半个吧。”白脸少年再次陷入回忆：“记得那时我受赤岚老弟所托，去为他助拳，期间诸多变故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回来后就发现这小子和那些青鬃长臂猿玩的正开心，好像…是在研究什么技击之术？”
沈炼趁势接着捧，故作感慨道：“忆往昔，故友难觅…不知他后来去了何方？”
白脸少年挠着头皮来了句：“不记得了…是吃了吗？”
沈炼刚放松的身体瞬间又紧绷起来，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扭曲的那叫一个精彩。
心说，要不我也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