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苦尽甘来
“药快吃完了，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我…”
程灵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低下了头。
龙蓬微微叹息，“我们动身，回药王谷，有谷中的灵药滋养，你会没事的。”
程灵素抬起头，眸光闪闪，问道，“你不是与燕先生约好了，一起去华山吗？”
“让燕十三自己去，他那么大的人了，不需要人陪着了。”
“你先前不是说，药王谷不安全了吗？”
程灵素抿了抿唇，缓缓道，“还有…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龙蓬微微一怔，心中不免感觉愧疚若非是他，程灵素也不至于有家不能回。
“灵素，应当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才是……”
程灵素温柔一笑，柔声道，“其实《神照经》还是很有效果的，我这阵子已经不怎么吃药了，你不必担心的。”
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龙蓬缓缓道，“你说的是真话？”
“自…自然是真话，我骗你作甚？”
“那为何笑的这般勉强，为何不敢看我眼睛。”
“我……”
程灵素双眸一颤，沉默了下去。
“我们现在就动身，武当离药王谷有些远，日夜兼程也要半月才能到，不可耽搁下去了。”
“不必了。”
闻言。
龙蓬愣了一下，疑惑道，“为何？”
“可是担心我的那些仇家，你且安心，我会将事情处理好的。”
“龙蓬。”
程灵素自床榻上站起，沉声道，“先前张真人与我说过，可以帮我调养身体，只是不能离开武当山。”
“这…”
龙蓬颇感意外，略做细想，心中惊喜连连，笑道，“灵素，张真人纯阳功的造诣至纯至臻，若是有他老人家出手，定可保你安然无虞的。”
“我知道，可是…”
“是什么？”龙蓬追问道，有些急切。
“可是……”
程灵素缓慢抬起头，眸光缠绵，涩声道，“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我舍不得你。”
龙蓬忽然愣住，看着她情真意切的眼神，一时说不出话来，幽幽叹息一声，温和道，“现在分来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遇，灵素，你在山上好生修养，等我来接你时，说不定你我皆已痊愈了呢？”
“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等我将燕十三带到了华山，在去趟终南山后，就立刻就回来，最迟就是明年春末。”
程灵素有些失落，“那就有四五个月见不到你了……”
“总归会重逢的。”龙蓬眉眼带笑，神情温和。
“那我等着你，你不要失约了。”
程灵素歪着脑袋，眸弯如月，伸出一只手的小拇指，“我可还记得你之前许过我一个愿望的。”
见着此情此景。
龙蓬神情有些恍然，伸出手与她小指勾上，程灵素立刻勾紧，拇指与他相连，笑吟吟道，“拉钩上吊，一百不许变。”
“好，不许变……”
……
龙蓬陪着程灵素在武当山上拂过了愉快的数天。
然。
聚散离合本就是人生常态，他终究是在一个北风呼啸的下午，与燕十三离开的这座青山。
疾驰的马车里，龙蓬怔怔的摩挲着手中的檀木簪，眸间波澜不静。
临行前。
程灵素站在冬风落叶里，盈盈笑着，将这枚檀木簪放在了龙蓬手里。
“你簪子是你送我的，现在还给你。”
紧握住那枚木簪，龙蓬笑着说，“我不会失约，等我回来。”
她摇摇头，温柔的笑着说，“我要你一路平安，照顾好自己。”
……
“喂！”
燕十三拍了龙蓬大腿一下，发出“啪——”声音，显然没收力，当即给他拉回了现实。
“燕十三，你做什么？”
“做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想做什么？”
燕十三笑笑，双臂一展，身子随意的倚在车厢上，翘起了二郎腿，“你这都盯着看半天了，还没看够啊？要真舍不得，趁着现在还没走远，就赶紧回去。”
“在说了，依着你现在这病秧子的身体，就算陪我去了华山，也没什么用。”
“若是真打起来，指不定还要我来搭救你。”
“多余跟你个孤家寡人废话。”
龙蓬目不斜视，将那檀木簪包好，放进了怀里，而后又程灵素送的青囊里取出一枚外圈青绿，中间一点纯白的药丸服下，而后闭目凝神，炼化药力。
这药是程灵素经过多番调试，结合了薛神医先前的用药思路，以天下第一毒花“七心海棠”为药引，制作出的“莲心丹”。
此药，一日一粒，有抑毒养元的功效，药效温和持久，一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龙蓬服下之后，平日约摸着能用出将近三成的内力。
依着程灵素所言。
若是龙蓬持之以恒的服药，能催动的内力也会愈来愈多，不出一年就可以体内的剧毒缩成一点，届时她也有办法将毒逼出体外。
燕十三百无聊赖的瞧着龙蓬，不一会就感觉兴致缺缺，摇了摇头，亦是闭阖起眸子，静心练功。
一路西行。
时间一晃就过去将近一个月，来到了腊月。
这天空中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天地间渐渐染上了一抹纯白。
“初雪啊……”
龙蓬披着件大氅，站在窗口，望着满天飘零的雪花，指尖雪花久久不融，一点微凉仿佛流入心田。
“你倒是有闲情雅致……”
“燕十三，你今天不去练剑，跑我房里做什么？”
燕十三抱剑而立，轻笑道，“我依稀记得，你先前提起过一个叫李莫愁的师姐，方才我在外面，好像是见到了，你要不要去瞧瞧？”
“师姐？”
龙蓬微微蹙眉，有些意外，喃喃到，“她不在江南待着，跑到北边来做什么，该不会还惦记着《玉女心经》吧……”
“你听没听见？”
“听见了。”
龙蓬回了回神，朝着门外喊道，“铁牛，你去让阿狼来一趟。”
“是！”
不一会，只听“吱呀——”的声响，一名面有刀疤，眼神坚毅的持刀青年走了进来。
“属下拜见大客卿，不知大客卿有何吩咐？”
“终南山那边最近有没有出什么异常？”
阿狼面无表情，拱手道，“回禀大客卿，终南山附近的神教暗桩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除了……”
“嗯……”
龙蓬眸光一寒，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除了什么，我先前不是说过，终南山但凡有半点异常，就要向我禀告的吗？”
阿狼心头一紧，半跪下来，“属下失职，还请大客卿恕罪。”
龙蓬压着火气，一字一句道，“说，终南山出了什么变故？”
“八月中秋之时，暗桩传信，说终南山附近有灵鹫宫弟子出没，那时您…您闭门不出，谁也不见，属下就没来得急禀告，之后就忘记了。”
“还请大客卿看在属下忠心耿耿的份上，饶属下一命……”
“灵鹫宫…薛神医…天山……”
龙蓬眸间思绪万千，他面前跪着的阿狼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将头埋在了地里。
“就这些，没别的了？”
“其余的属下都已禀告大客卿了，万不敢有半点隐瞒。”
“仅此一次，如若再犯，你以后就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龙蓬眼神冰冷，摆了摆手，“滚吧。”
“是！”
阿狼心中松了一口气，连满头的冷汗都不敢擦，赶忙离开了房间。
“呦，龙大客卿挺能吓唬人的呀……”
看了老半天戏的燕十三咧嘴笑着，调侃道。
龙蓬翻了一个白眼，他现在可没心思和燕十三啰嗦，抬脚走出房间，站在长廊处四下张望，寻找的那位赤练仙子。
“别看了，在对面的天字二号厢房里。”
燕十三跟了上来，使着剑鞘尾巴扫了龙蓬腰背一下，指着对面，“看来最近没怎的动手，你不仅武艺生疏了，连感知也变差了。”
龙蓬也不搭理他，快步来到了对面的房间前，伸出手敲响了房门。
“什么人？”
龙蓬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客官，您点的饭菜好了。”
燕十三从旁瞧着，憋着一脸坏笑，侧耳道，“你小子以后当个客栈跑堂不成问题。”
房间里传出一道疑惑的声音。
“饭菜？我没点啊？师父你点了吗？”
伴随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只见一道窈窕的人影缓缓靠近。
这时。
房内传来另外一道冷喝，“凌波，别开门！”
可惜，终究是迟了一步，龙蓬抬手按住门框，往里面轻轻一推，踏入了厢房里。
房间里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坤道。
大的那个身材高挑，穿着一袭修身紫袍，容若娇花，眉目之间，含着两抹挥之不去的煞气，显得生人勿进，冷艳绝伦。
小的那个亭亭玉立，身穿杏黄道袍，肤色白润，双颊晕红，两眼水汪汪，正将长剑横于胸前，拔出三寸寒芒，一脸警惕。
“你是什么人？”
“凌波，这么快就不认得师叔我了？”
洪凌波先是一愣，待到见到龙蓬摘下面具，露出那张俊美的脸，立马反应过来了，喜上眉梢。
只听“咔——”的声响，长剑归鞘，洪凌波回过头，手指龙蓬，笑道，“师父你快看，是小师叔！”
“为师看见了！”
李莫愁冷哼了声，抬眸打量了龙蓬一阵，黛眉浅皱，心中想道，“不是说这小子身中奇毒，命不久矣，怎么脸色还如此红润，看不出半点异常来……”
“师姐，你想什么呢？”
龙蓬在她眸前挥了挥手，笑着问道。
“咳咳…没什么……”
李莫愁轻咳了两声，眉目转动，缓缓坐下，斟了一杯茶，推到了龙蓬面前，她温柔一笑，眉目间冰冷尽数消融，好似一朵初绽的桃花。
“小师弟，喝杯茶吧，暖暖身子。”
“谢谢师姐。”
龙蓬笑着点点头，喝了口茶水，“师姐，你还是笑起来好看，往后还是多笑的好，总是冷着脸，生闷气容易老的快。”
李莫愁笑容微微僵住，不过顷刻间又恢复了，温柔道，“小师弟所言有理，师姐记下啦……”
“那个凌波你出去，我和你小师叔有话要说。”
洪凌波愣了一下，满脸写着不情愿，可刚与李莫愁眼神对视上，就怂了下来。
“徒儿知道了……”
洪凌波敷衍的拱了拱手，刚刚走出房间，想带上房门时，就瞧见一名身材高大，面纹恶鬼，气势骇人的黑衣男人，顿时就给吓了一跳，我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是人是鬼！！”
燕十三冷冷问道，“大白天的，你关了什么门？”
“我……”
洪凌波挺着挺胸膛刚刚提起了些许气势，可在靠近了燕十三几步之后，立刻就又萎了下来。
“大侠，你跟我小师叔肯定认识吧，他在里面跟我师父叙旧呢。”
燕十三也不理会，面无表情的喊道，“龙蓬，我没空这儿等你。”
“行，去练你了剑，省的天天说我耽搁你的时间。”
听到了他的声音，燕十三点了点头，抬脚离开，走之前瞥了洪凌波一眼，被他吓得小心肝差点飞出来，一身都是冷汗。
“这什么人呐，杀气这么重……”
……
厢房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面带笑容，气氛还算是融洽。
“在喝杯茶吧，我听说这家店的茶叶是特意从南方运来的雨前茶，浓郁芳香，回味甘甜，你应当喜欢。”
李莫愁微笑时，眸似弯月，唇若丹霞，尤为诱人，好似一株火焰里的红玫瑰，她又倒了些滚烫的茶水，推至龙蓬面前。
“师姐，你是晓得我的。”
“那是自然，你是我小师弟，师姐自然是要疼你的。”
“哈哈……”
龙蓬神情温和，清笑了两声，刚刚将茶盏递至唇边，眸光微颤，放下了茶盏，望向她那双水润润的大眼睛。
“我记得小时候，师姐最是疼我的。”
李莫愁怔了一下，侧过脸颊，看向外面的冬雪。
“小师弟别愣着了，茶快凉了，凉了就苦了，你不是最不喜欢吃苦的东西吗？”
“的确，我幼时喜欢甜食，不过现在年纪渐长，觉得苦涩的味道，若是细细品尝，也别有一番滋味。”
“师姐，你觉得呢？”
“小师弟说的在理，不过茶凉了，的确不好喝了。”
“或许，有人就喜欢凉的茶，毕竟众口难调……”
龙蓬看着桌上么的那盏热腾腾的茶水，面无表情，一口饮尽。
“这茶，苦尽甘来，滋味不错，谢谢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