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飞也似地逃回天星城客栈，门栓一拉，阵法一开。
“呼，安全了。”
老实讲，以他这点微末修为，是断不可能从云玲、善仙子两位“大修士”的手底下顺利逃跑的。
可那两人一路明着暗着给对方使绊子耍阴招，愣是两人遁速都提不起来，这下真叫陆机跑路成功了。
单独一人待在客房里，他这才能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刚刚的闹剧到底怎么回事。
首先是赵萍嫣。
自己对她是初见面，了解不多。但赵萍嫣显然是听赵大方给她说过陆机的一些事情。也听过陆机这些年来闯荡出的一些名声。
陆机是个好人，与父亲有些交情，最重要的是本事不小。
有这三条就够了。
客观来看，赵萍嫣现在只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父亲去世，母亲躲避债务跑路了。自己一人得挑起近十万灵石的债务，还得直面修行界底层的各种恶意。
与其说是“拜师”，不如说是她实在扛不住了，想要找一个“监护人”保护她吧。
有之前的三条基础讯息打底，陆机除了没有血缘关系以外，显然就是她心中非常合格的监护人。
还真是天数无常。
同样是十三岁的小姑娘，林家那位二小姐每逢生辰，都有天下英才为她庆生，寻常礼物甚至入不得她眼。
而赵萍嫣却要挣扎维生，一不小心可能就跌入万丈深渊。
如果她确实有着炼器天分的话……能帮还是帮一把吧。
下一个，善仙子。
陆机又不是瞎子，哪能看不出“善仙子”的底细？她身上长多少根毛自己都知道。咋，今天这又是闹哪一出？
不过，倒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她要拜师自己，到底是她自己又在胡思乱想，还是母亲给她的临终遗命？
要不去直接问问她？就算她嘴上不说，凭她那小脑袋瓜子自己稍微探探就知道了。
算了吧，就她那笨脑子想不出多复杂的事情的。这“拜师”十成十是母亲要求给她的。
“严鸾严庶，鸾鸟生庶……啧。”
包办婚姻不可取啊！
哦不对，这好像不是包办婚姻来着。
母亲让她来拜师，一来意味着她跟着母亲时也学了不少东西，改了不少性子，让母亲认为可以让她来跟着自己了。二来意味着她还有很多不足，需要自己对她再加教导才可以成为自己的左臂右膀？
行吧，勉强也能接受。
至于云玲，有多远爬多远吧！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敲门声越来越急，陆机恼得一拉大门：
“吵死人了！再闹腾三个人都给我滚！”
“哦。”
“哦。”
“哦。”
门外三人瞬间乖巧了下来。
陆机揉揉脑袋，将她们三人邀入房间，各自坐好。
房间内一阵诡异的沉默。
陆机翻个白眼，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本《炼器入门》。
赵萍嫣眼睛一亮，而善仙子虽被眼罩遮住眼神，整个人身周的气氛却陡然变得幽怨起来：
“公子！明明是我先的！”
她似乎是在这样碎碎念着。
陆机懒得理她，将《炼器入门》递给赵萍嫣，淡淡道。
“看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会问你几个问题。若你没有炼器天赋，则拜师一事，再也休提。”
赵萍嫣猛力点头，不耽误一分一毫，郑重打开书册，一字一句仔细阅读起来。
随后，陆机从储物袋里又掏出一本《阵法入门》，毫不客气砸在善仙子脑门上。
“同样一个时辰！之后给我说清楚《聚灵阵》是怎么运作的，不然也滚！”
“好过分！”
善仙子揉揉脑门，但也不是第一次被陆机这样折腾了，倒也习惯。
之后。
就没有之后了。
云玲：“？？？”
我呢？
我呢我呢我呢？？
“你看啥？”
陆机理直气壮说道：“你难道堂堂金丹长老还想叛出师门拜我门下不成？你信不信我反手就一封举报信写给星河剑派啊？”
“不不不，我没想当你徒弟，我要跟你结道侣啊！”
“结你个大棒槌！这样，你现在在我心中的好感度是负二百，你送我一件纯阳法宝或等价值其他宝物可以加四十好感度，等你刷到正二百好感度时我就同意结道侣怎么样？”
“这么多钱都能把元婴修士砸成道侣了你真敢说啊你！”
云玲气得又跟陆机扭打起来。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
金丹修士云玲脸不红气不喘，炼气小辈陆机被揍了个鼻青脸肿，颇为凄惨。
而苦读入门教材的两人……
明明时间到了，但赵萍嫣装作不知道，还在那疯狂学习。
善仙子则明显是个老实人，时间一到就合上书本。
既然这样，那肯定是她先来回答问题。
“呃……这个、《聚灵阵》是……嗯、《聚灵阵》的名字是聚灵阵，顾名思义能聚集天地灵气，所以，呃……”
陆机大肆嘲笑：“你不是说对阵道颇为痴迷吗？怎么连个《聚灵阵》都这样支支吾吾的？我要是给你排个《雾相幻灵阵》你还不得当场哭出来啊？”
在哭了在哭了别说了啊！
善仙子羞愧难当，有一茬没一茬地背着《聚灵阵》的相关内容。
得亏是筑基修士初步有了“过目不忘”之能，她虽然前世被坏了脑子，悟性和聪慧程度都受损，但死记硬背一些书本内容还是可以的。卡顿些就卡顿些吧，至少能背完呢！
但陆机显然不让她这么了事，直接就摆出论文导师般的威严：
“你刚才的内容问题不多，就两个，这也是问题，那也是问题。”
“《聚灵阵》生效机制你还没讲清楚，用灵石维持的聚灵阵，和自然运转的聚灵阵之间有多少效率差别？当两个聚灵阵复合产生作用时，能达到单一聚灵阵的多少倍效能？”
“如果《聚灵阵》失去效用，且你检查能源、阵法主体都没有明显损坏时，最有可能导致故障的原因是什么？除此之外，还有多少个可能原因？”
“当你的甲方要求给出《聚灵阵》的优化方案时，你会从哪几个方面进行着手？重点在改除弊处，还是发扬长处？请给出可行性分析。”
善仙子捂脸，嚎啕大哭。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五年前的噩梦又回来了啊喂！
“呼，爽。”
把妹子锤到哭的感觉果然不论什么时候都让人身心愉悦啊。
云玲眉角抽抽，看着善仙子此时的惨状，弱弱问了句：
“那个……陆师弟啊？”
“咋？”
“以后如果你打得过我了，不会也这样来折腾我吧？”
“当然不会。”
“那就好。”云玲松了口气。
“这种折腾程度也太轻了，师姐自信点，你值得更好的。一天十二个时辰别想有能笑的时候。”
“对不起师弟！想要跟师弟结道侣的想法是我高攀了！师弟你就当从来没有听过吧！”
云玲和善仙子一同惨败告退。
之后，赵萍嫣自然也逃不掉被陆机诘问。
不过，她的表现比善仙子好太多。
对知识要点的背诵比较流畅，陆机的几次应用式题目也能经过思索后比较有理论性地给出解答。对比善仙子直接被打哭的惨状，高下立判。
虽然更多的原因是陆机没有刻意刁难她。
最终结果是，陆机认定赵萍嫣炼器一道资质偏差。
但也没到那种顶级差劲的地步，靠着努力，是能达到绝大多数炼器师的水平的。
“还行，不算多好，让我来教是绰绰有余的。”
陆机笑道，“你要真是那种绝世天才，我还教不了呢。”
赵萍嫣一愣，随即，便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狂喜涌上心头。
“师尊在上！弟子赵萍嫣，见过师尊！”
她向着陆机行五体投地大礼。
终于……
自己终于不用再过那种整天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这份激动，与当初的陆机类似。
他刚出道时，就如此时的赵萍嫣那样，满门心思想要拜入名门正派，觉得只要拜入门派就好了，自己成道就有望了。
赵萍嫣比陆机还差上不少，连拜入五大派都不敢指望，有陆机这么一个“好人”愿意照看她就已经让她感动到欲要落泪了。
“先说好，我和你之间不是授业师徒的关系，而只是杂业师徒。我不会传授你修行功法，只会教你炼器法门。接下来五年，我会在天星城中专注炼器，你须时时观摩学习，五年内你学到多少都是你自己的收获，五年之后，你我师徒关系就到那为止。之后你我再无关系。”
潜意思是，自己会庇护赵萍嫣五年，这五年里她必须拼命学习，努力还上欠债。五年之后，她年满十八，也该自立门户，自己对自己负责了。
到那时，她哪怕真被人蒙了送去星宫哪位长老弟子的洞府，那也与陆机再无关系！
但这就足够了。
万般悲喜涌上心头，让赵萍嫣不自觉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擦着泪，说今天该是高兴，怎么能哭呢？
然后，是苦着脸的善仙子。
陆机毫不客气往她脑门上一弹，骂道：“笨蛋，跟着我娘学习这么久，怎么脑子还是不开窍？”
“咦咦咦？公子你居然知道？”善仙子惊讶。
“你第一声叫我‘公子’时我就知道！”
“可我的声音不是已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你个白痴好好想想怎么可能会有筑基修士初见面叫一个炼气修士‘公子’啊！！！”
陆机又斥了她一顿。
随后，他没好气地问道：“所以是我娘叫你来拜师的？”
善仙子连连点头，“夫人临终前说我还差着些许道行，遂让我来寻公子，随着公子修行历练。我虽然不懂我到底差着哪些，但既然是夫人的教诲，那我自然听从，而且几年没见公子了，确实也挺想公子的。但我又不知道公子去哪了，星河剑派又进不去，就只好在公子待过的天星城这里‘守株待兔’了。”
陆机问：“我娘临终前好不好？”
善仙子笑着点头：“挺好的！夫人走时没有任何遗憾，是笑着在熟睡中离去的！”
那便好。
陆机点点善仙子的脑门，道：“既然是娘的命令，我也不好说啥，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至于修习阵法，就你这破悟性还是……嗯……嗯？”
他临时改主意了。
“以后，你别的道法可以阅览，但主业必须是阵道！”
“哎哎哎！公子，阵道实在太难了，要不……给我换一个吧？”
“不行，必须学阵！你不同意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宁州去！”
“啊啊啊啊不要！我学！我学就是了！”
又折腾了两人一番后，陆机总算是完成了“开宗立派”的第一步：收徒！
对哪怕是四天前的他来说，这事都堪称难以想象。他一直避免与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甚至连传音符都不留，结果居然一转眼就收了徒弟，而且一收就是两个……一个！
善仙子不算徒弟，算灵宠。
修仙，重资质，重悟性。
如何解决这两大难题之一的“资质”，自己已经稍微有些眉目了。
但另一难题“悟性”，又该如何解决？
自己这一器道一阵道的两个弟子，都不是悟性超绝的天才，甚至堪称“愚笨”。
以后自己一定是要开宗立派的，如果能管教好她们两人，说不定对以后成立宗派时大有裨益呢！
反正赵萍嫣只是自己顺手帮一把，善仙子更是玩坏了也不要紧。错过她俩，自己上哪去找这么优质的实验材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