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到阵法内层，海上云雾似乎更浓了几分。
之前还能勉强看清灵舟周围数丈，现在已经站在船头连身后的灵舟阁楼都看不见。
天上天下皆是一片蒙蒙，与其说是在海上航行，不如说是在云雾中遨游。
陆机脸色沉重。
岱舆仙阵的内层与外层不同。外层阵法简单，不用多高的阵法造诣，花上几年时间也能自行推测出迷雾变换的规律，从容离开。
不论有心闯入还是无意冒犯，都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以说是此阵主人的仁慈。
而内层却不给你这种余裕，一旦入了内层，就意味着是真正的“入侵者”，也就不必再多留手。要么破开迷障，登达那神秘的岱舆仙山。要么困死此地，为自己的贪心冒进付出血的代价。
“小迷踪阵-驱。”
陆机驱动灵舟上布置的《小迷踪阵》，灵舟周围泛起迷蒙的薄雾，但同为雾气，这层薄雾似乎并不为外部的海雾所容，被牢牢挡在灵舟上，无法扩散开去。
“雾相幻灵阵-驱。”
这次，陆机换成自行感悟出来的《雾相幻灵阵》。
奇怪的是，同是陆机驱动阵法生成的迷雾，小迷踪阵的迷雾被挡住，雾相幻灵阵的迷雾却能与周围海雾融作一体，轻易扩散出去。
两重雾气叠加，雾景顿时变得更加浓郁起来，已经到了伸手难见五指的地步，仿佛在白天中身处黑夜。
但幸好陆机有着对《雾相幻灵阵》的感应，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总归能将神识伸展出去《雾相幻灵阵》的范围了。
“这阵法到底是如何布置的？为什么《雾相幻灵阵》的迷雾能和海雾相融，但《小迷踪阵》的雾却不能融？”
陆机陷入思考。
他尝试布置另外几种迷雾阵法，不求延展多远，只是做个实验。
但结果是一致的，除了《雾相幻灵阵》之外，其余任何迷雾阵法生成的迷雾都无法融入岱舆仙阵的海雾之中。
这就奇怪了。
《雾相幻灵阵》是陆机结合《小迷踪阵》和奕云仙子雾法神通，自创而出的阵法。本质上与《小迷踪阵》应该是相同的。
所以问题难道在于奕云仙子的雾法神通？
这可让陆机犯难了。
他与奕云仙子这个便宜师父的关系并不好，风雷谷数年，师徒两人就没见过几次面，更别说传授给陆机独门秘法。
只是，奕云仙子自己不问世事，为了避免被风雷谷中的其他人打扰，在洞府外设立了迷雾阵法。陆机对着阵法偷学了几年后自行悟透了“雾相化身”的神通，并将之融入《小迷踪阵》才有了如今的《雾相幻灵阵》。
雾相幻灵阵的迷雾能融入岱舆仙阵，其他迷雾阵法的迷雾不能相融，难道说，岱舆仙阵内层的迷雾并非是寻常可见的“幻雾术”，而是奕云仙子独创的“雾相化身”？
这怎么可能！
哪怕仅仅只有几次交流，陆机也能从奕云仙子身上感受到她那种自创神通的得意，这“雾相化身”应当是她自己参透“幻雾术”所得的成果，并不假手他人，不容置疑。
所以说，三十万年前的前人，也和奕云仙子一样自创出了一模一样的“雾相化身”神通？
这得是多小的概率？
可惜，陆机现在既不能回去星河剑派，也不想再和星河剑派有任何联系，这层疑惑基本是不可能被解开了。
哪怕他隐隐感觉这层疑惑正是关键。
他只能记住这个关键信息：当代元婴修士奕云仙子自创的神通“雾相化身”，被一位至少十多万年前的大能修士用来构建逆天造化阵。
之后，他就将这个短时间内不可能有答案的疑惑抛在脑后，尽力说服自己：
“毕竟大道归一，哪怕时隔万年，未必就不能所见略同。”
不论怎么说，《雾相幻灵阵》在岱舆仙阵中有效，对自己是一个好消息。
能够感知的范围越远，得到的信息就越多，也越容易推测出阵法的关键处。就算想不明白那个关键点，无法将进度一口气拉升三、四成，也能大大加快追赶进度的速度。
他开始潜心感悟阵法的各处变化，再一次进入入定状态。
——
一片迷雾之中，一艘二阶灵舟缓慢飘行。
船头处，公孙寄小妹苦恼地挠了挠头。
冲动了。
自己当时不该拔腿就跑，应该留在那荒岛上的。就算那金丹冤种再生气，大不了哄哄嘛。自己又不是不会骗人。
现在倒好，慌不择路，一头扎进阵法内层里了。
这可是疑似千机道人洞府的逆天造化阵，被困在阵法内层里可不好说能逃出去的！
“唉，头大。”
她掏出《千机百阵图》，神情相当复杂。
《千机百阵图》的作者不详，但有不小概率是三十万年前天上下凡的真仙“千机道人”所留。三十万年的时间中，九州势力起起落落，《千机百阵图》也不知何时彻底失传。但总归留下了一下蛛丝马迹，有关《千机百阵图》的传说如是，关于这岱舆仙山的传说亦如是。
陆机是个散修，屁的小道消息都不知道一个。而寄小妹毕竟是四大家族中人，还是知道一些秘闻的。
拼合各方消息之后，她猜测，当年千机道人下凡，很有可能就是选中了岱舆仙山作为自己的洞府。
毕竟，岱舆仙山的传说流传三十万年，千机道人也是三十万年前才下凡的。岱舆仙山的阵法厉害到化神修士都不能入，也肯定是真仙才能布置的逆天造化阵。
时间吻合逻辑吻合，那么做出此番推测便是合情合理。
“这千机道人的心思还真重，其他的阵法记载得清清楚楚，唯独这个自家洞府的迷雾阵法屁都不提一句。唉，也是，锁匠再怎么教别人开锁，也不会告诉别人自家的锁怎么开。”
这下难办了。
自己本来是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岱舆仙阵，看看这岱舆仙山是否真是千机道人的洞府。有了《千机百阵图》后就算破不了岱舆仙阵，自保至少无忧。
全然没想到，“千机道人留了一手”外加“金丹苦主狭路相逢”两重意外一叠加，自己居然被赶到阵法内层来了！
这要推演阵法不成，自己这条小命可就交代出去了！
“不行不行不行，这可不能死在这里。我可是要让阵法再次伟大的，怎么能在这默默无闻就寄了？”
寄小妹猛摇头，将脑中的消极想法甩出去。
“先尝试着退回去吧，如果能退回外层自然最好。反正现在已经彻底迷了方向，乱跑的结果也不会更差了。”
她试着感应自己一路开启《疾驰阵》过来的阵法波动，尝试往外层阵法退去。
但退了许久，也没见浓雾有散开的迹象，反而越发浓郁起来，显然是失败了。
“完了完了，好像方向完全走反了啊！这雾已经弄到得把手举到面前才看得见了，神识更是探不出去，这还怎么推演阵法啊！”
寄小妹把眼一闭，干脆横下心来。
方向走反——倒也未必见得是件坏事！现在周围云雾渐浓，说不定自己反而撞对了方向！只要笔直向前，说不定正好就走进阵法中枢的岱舆山了呢！
“疾驰阵-驱！全速前进——”
“砰！”
“扑通”。
“扑通。”
掉进海中，猛呛了一大口海水的寄小妹眨眨眼睛，一时半会摸不清头脑。
船怎么突然翻了？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难道自己撞山了？
可也不对啊？刚才不分明还有一声什么东西掉水里的扑通响声嘛？难道是石头？
“大爷的，谁开船不看路！哦不对这破地方也没法看路。”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随即，她感到有股神识扫在自己身上。
之后，便是一声惊呼：
“寄小妹，还真是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