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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暗,明月挂挑。

陆机倚坐在树荫下,望着天上皎皎月光,眼中难掩疲惫之色。

从旁飞来一刻葡萄,他伸手接住,想也不想,丢进口中咕哝起来。

“你那媳妇还挺机灵的,说给你拖五个时辰居然还真拖住了。”

韩霖坐在陆机边上,虽然也是疲累不堪,但脸上却依旧轻松自在:“我听你说,那个叫赵萍嫣的姑娘挺懂事的。没想到,她当个孩子闹腾起来居然也演得像模像样,愣是在那喊着‘走陆路好累我要坐飞舟我不管我不管就要坐飞舟’折腾半天,看得我都快笑出来了。”

陆机打个哈欠:“你现在尽管笑,等她来找你算账时别哭就行。”

“咋?我堂堂桀桀道人像是连个小孩子都对付不了的?”

“废话少说,让你办的事弄好没有?”

“放一百个心!我俩忙前忙后这么久,包管揍得那群孙子屁滚尿流!”

陆机翻了个白眼,但既然韩霖都这么说了,那他至少也能放心一点,于是便强撑着站起来,用传音符给寄小妹发去消息。

韩霖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落寞地问道:

“不多休息会?”

陆机摇头:“她们表演得太做作了,现在估计尾巴们早就起疑心了。再拖下去他们可真得动手了。”

“也是,到了这附近后一直兜兜转转就是不肯往前走,换我我也怀疑。”

韩霖笑了笑,打趣问道:“喂,陆道友,你为啥不跑啊?”

“我像是那种会抛妻弃子苟且求生的人吗?”

“老实说有点像。”

韩霖拍拍陆机的肩膀,像个哥们一样勾肩搭背,调侃道:“我早前认识的那个陆道友,虽然是个傻乎乎的大圣人,但在一些问题上从不犯迷糊。现在我看你倒是确实变笨了不少,你跟寄小妹商量着来的那个计划,虽然有一定道理,满打满算却也不过五五之数。

但是呢,眼下你明明有个十成十可以安全逃脱的法子,都不用什么思考,是个正常人都会想得到的法子。”

陆机拍开韩霖不老实的手,再次问道:

“我像是那种会抛妻弃子苟且求生的人吗?”

“为什么不呢?”

韩霖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陆道友,天星城那时,我就跟你说过。你的‘道’太过滑稽可笑,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再这样下去,你唯有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我认真说:把她们丢了吧,是为你好。我只是远远望着这么一会都能看出端倪,以道友你这般见识,不应该看不出来才对。”

她低着声音,在陆机耳边轻吟数语。

声音很小,外人听不清楚。

听完她讲的话后,陆机表情不变,似乎并不意外。

韩霖同样也不意外:

“看道友表情,应是确实知道这些了,看来是我多虑。只是我很好奇,道友既然知道,又为何今天依旧坚持如此?”

陆机第三次强调:

“我像是那种会抛妻弃子苟且求生的人吗?”

韩霖张张嘴巴。

随后,捧腹。

“哈哈、哈哈哈哈!!!”

她拍拍自己的大腿,眼睛里都笑出眼泪出来:“有意思有意思!道友比我想的还要有意思很多!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多嘴了,还请道友忘掉我刚才开的小小玩笑吧。

我得承认,道友你确实是真正的圣人。

而圣人,也该有圣人应得的结局。

那就是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

所有的热血,一切的理想,都像是笑话那般随风飘去,再不会有人记得有过这么一个张狂无知的愣头青。

世人只会记得,如我这般的天骄,一路谱写传奇,终至飞升留名,万世景仰。”

韩霖的表情渐趋冰冷,仿佛最后的警告那般。

“随便。”

陆机不为所动。

韩霖烦躁起来,大声吼道:“你怎么就是不懂!你跟那几个人的关系很深吗?你跟她们说过几次话?她们为你帮过几次忙?犯得上为了她们以身涉险吗?

你要真的心怀大志向,大理想,就给我滚!现在就滚!滚得远远的不要回头!今天这事是我惹出来得,我会拼全力把你那些个‘家人’救下来,不用你在这发疯!

你给我搞清楚点!你不是什么‘独行客’了!你既然觉得自己有了家人,那你就已经是和我完全不同的‘领袖’了!领袖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私情小义以身犯险!你是天下人所命!你要为天下苦命人搏一个万世太平!你这么多奇遇这么多次幸运不是让你拿来救这么区区几个人的!还是说,你心中的‘天下’就这么小小一片——就只为了你身边的几个人就够了!?

这还是跟我几次论道的你吗!

这还是那个让我桀桀道人都动了情愫的你吗!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吧?你现在就是个连帮抗常服几招都差点把命搭上去的菜,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和长清门这种大势力周旋?你凭什么觉得你这些把我眼泪都笑出来的锤子阵法能对付得了至少金丹圆满起跳的对手!

算我求你了,走吧。”

她低声,在陆机耳边说着:“以后可能会自闭几年,会颓丧几年。但你是那种百折不挠的人,几年之后,你依然是那个雄心万丈永不退缩的你。今天真的不是你该逞英雄的时候。那个‘无论怎么作都作不死的人’,‘无论遭遇什么危机都能逢凶化吉的人’,‘被传唱为小说主角的人’,是我,不是你。”

陆机不答。

他始终就那么淡漠地盯着韩霖,虽然不曾有一句回答,但却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哼。”

韩霖被气笑一声,半是嘲讽,半是回忆说着:

“看样子,又和最初的那次一样?你我论道鸡同鸭讲,毫无所得——道不同,不相为谋。”

“谁叫你自己心虚呢?”陆机耸耸肩。

“我?心虚?”

韩霖咂咂嘴,一拍脑袋,“完蛋,忘了傲娇退环境了!刚才说的那些话,换个角度看不就跟我在对你表白一样吗!”

“难道不是?”

“我说‘不是’那我就是在傲娇,我说‘是’那就承认了,这不能答吧?而且,我确实对男性的你没有兴趣,好感度留到以后再说!”

“等会,你这句话几个意思?”

“字面意思!”

陆机翻个白眼,表示拉倒吧。

他取着主阵旗,望着葡萄山上被他这几个时辰中密密麻麻布满的阵法,心中微叹。

今晚这场危机与其他任何时候都不同。

他曾身犯险境多次,唯独这一次他是双重意义上“自找”的。

一重意义那自然是韩霖所说,他能走,却不走,自找麻烦。

另一重意义则是……

——此事因我而起。

从山脚下,一个阵法,接着又一个阵法,接连亮起。

——韩霖说的没有错,我既心怀天下,那就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只身犯险。更何况,我与她们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一阵再连一阵,阵成连环,光耀冲天。

——所以,我今天不走,并不是因为我口中所说那样“不愿抛妻弃子”,而是一个更简单的原因。

陆机擎着阵旗,冲天而起!

“韩大天骄,说说你为什么不走呗?”

他御在半空,冲着地上的韩霖笑道。

说来也怪,明明筑基修士都能御空而行,连陆机这种差不多算是“伪筑基”的修士都能轻松飞起。可韩霖身为天骄却不知怎的一次都不曾飞过,甚至还看着飞上天去的陆机,脸色都垮了下来。

“那还要说?今天这事是我惹出来的,我要是跑了,把别人给害死了,这我还算个人啊?求个锤子道啊!”

“我也一样!”

今天这事,是我太过自大所致。

我没有信任自己的“家人”,只觉得我认为的这样去做就好。若是多信任寄小妹一些,则不会这样。若是多跟她交流一些,也不会这样。

既然如此,事情出了这样的差错,我又怎能只身逃命,坐看别人替我受难?

这可不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是逃避责任的懦夫!

我若今天走了,还怎么配得上心中的“圣人之业”!做错了事情就让别人替自己承担,这样的懦夫,如何配为天下苦命人求一个长生伟业!

今日,若是长清门的人先来,那我当然唯有一死。

可若是司马厌那个讨厌的家伙先来,那我陆机,今时今地,不得仿古人之业,除魔卫道!

明月之下,少年独站山巅,举旗诵念:

“天地在上,玄黄为证。杀伐金刚,轮转心决——千机百阵,起!”

三十万年沉静如一的葡萄山头,数十道光柱直冲天穹,争辉皓月,势若通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