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
这次不是任何修饰或形容词，而是真真切切的，大地颤抖，山河裂崩。
青幽、青宁、青中等所有青州交界处，此刻都爆发了难以想象的大地震。
整个青州地界，仿佛正在被人为割裂出九州大陆整体那样，正在与整座九州大陆分离！
而且，青州整体地界正在越来越高！山川剧烈抬升，仿佛在这青州地下有什么东西在驮着整个青州缓缓“站”起一般！
“卧槽这什么玩意！？”
陆机惊骇莫名。
他之前也猜想过，能够活上好几十万年的化神妖圣肯定有两把刷子，长清门几位化神打包一块未必够长生大圣一人打的。
但饶是如此，他也没想过会是如今这般骇人听闻的场面！
“长生大圣的本体是……青州！？不不不，准确来说是这所谓的‘青州’，根本就是长生大圣的龟壳！这长清门世代传承几十万年，都是在人家长生大圣背上玩的！”
如此，之前疑惑便豁然开朗。
长生大圣之所以会说是长清门欠他因果，而非他欠长清门因果，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长清门世代住人家背上，这因果可不就欠大了嘛！
而长清门众人眼中的震惊丝毫不比陆机要少！
“好一个长生大圣，果然是大手笔，大造化！”
他们四位化神修士，以及突逢大变从青幽边界处赶来的另一位化神中期太上长老“五岳真人”，此刻都在半空中立着，望着下方奇景，大受震撼。
以天上众化神视角来看，总算是能看清那一直“藏头露尾”的长生大圣真实面目！
青州是其壳，山川为褶皱。
其首高扬，纵使九州全数山岳堆叠一起，不能与之相比万一。吞吐呼吸，便是一场剧烈的灵力风暴，轻抖身子，便是青州千家万姓大震之灾。
“青州未必因老朽而存，可你长清门，却是因老朽而兴。”
长生大圣缓缓而道：“你们长清门视作珍宝的天麻翡石精矿脉，乃是老朽生命灵力反哺所化，其间的天麻翡石精、阴阳黄泉花、白沉脂等，皆是老朽之物。而你等长清门修士，累取二十万年，从而大兴旺，大造化。这也是整个九州之地，唯一一处可量产六阶灵材的矿脉。
如此，还敢说你等长清门人不欠老朽因果么？”
众人沉默不语。
如今他们也明白了，真要以“因果”论，别说是给陆璃抵死了，陆璃只要高兴，哪怕再屠青州三十遍，这因果都绰绰有余。
然而——
我长清门什么时候讲过因果了！
“各位师弟，结阵！”
五位长清门化神修士立在一处，气息连接，杀意显现。
长生大圣活着，或许对后代有利。
可将它斩杀当场，却能大利于他们五人！若能将其斩杀，炼制成通天灵宝，何种天劫渡不过去？飞升之日近在眼前！
更何况，这老家伙寿元将终，本来就没什么“以后”了！倒不如现在就最大化利用它的价值！
“无知！”
长生大圣冷冷道：“你等术法，我尽知晓。长清门道法本就多是老朽传下，如今却要用老朽的道法来对付老朽不成？更遑论，你等小辈山间悟道，洞府奇遇，修一招，学一式，皆在老朽注视之下！你等，毫无胜算！”
又是一个惊涛骇浪当头砸下。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随着长清祖师的一声怒吼，化神之间的大战就此爆发。
——本应如此。
然而在陆机看来，眼前这一幕幕实在很难说是“战斗”。
任由天上长清门五人如何施展道法，长生大圣仅仅一个“破”字，便散去其所有威能。等这些道法落在实处，其杀伤力都还不如陆机自己挫一个小火球砸地上，至少还能给长生大圣挠痒痒！
哪怕是使出什么在外州游历时领悟到的术法，让长生大圣无法“破”掉，但那些术法打在长生大圣身上，长生大圣也是不闪不躲伤害全吃，-1，-1，-1。
连着小半个时辰的狂轰滥炸，长生大圣甚至连伸个懒腰都欠奉！
陆机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不对吧……？虽然我只是个筑基期的小虾米，但我好歹也知道同境界差距不该如此巨大，更何况是以五对一！这长生大圣该不会已经不是化神境界了吧！？”
更加深受震撼的，是天上长清门五人。
“这不可能！”
长清祖师惊叫：“人间界怎么可能突破化神后期！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无知！”
长生大圣冷冷而道：“老朽从未突破过化神后期，现在也是如此。你等学艺不精，坐井观天，妄称‘太上’‘祖师’，岂不令人耻笑！”
没突破化神后期？
那为什么实力恐怖如斯？
“……”
天上几位化神修士惊疑不定，倒是趴在地上……准确来说是趴在“龟壳”上的陆机倒是隐约有了点想法。
“三十万年长寿，玄龟族，擅使阵法……阵法……不会吧……？”
他脸色变得古怪不少。
若是如此，那这长生大圣……真正实力岂不是个棒槌？
反正自己吃瓜看戏，完全不着急，坐看长生大圣表演就是。
若是它能以雷霆术法当场镇杀长清门五人，那陆机自然直呼不可战胜。
若是一直这么被动挨打嘛……那陆机可就得怀疑一下长生大圣的含金量了。
“喂、喂……陆道友？”
陆机：“？虫豸你还活着呢？”
“我是城主，不是虫豸！”
话虽说得挺有气势，但解殷这紧张到牙齿都在打颤的模样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明明她才是元婴修士，陆机只是个筑基小修，可看两人一紧张一淡定的模样，倒搞得陆机才是那个安如泰山的元婴境大修士一般。
“陆道友，你，你觉得父亲他们能赢吗？”
陆机：“你个元婴跑我这筑基面前问哪边化神打得赢？你脑子被陆璃打傻了？”
“呃……其实这么多事情下来，要不是陆道友你自己总是嘴上强调自己是筑基修士，我都差点忘了这茬，要把你当成和我平起平坐的元婴修士来着。”
陆机：“小爷我可不吃捧杀这一套，接着夸。”
解殷：“？？？”
倒不怪解殷如此紧张。
之前陆璃气势汹汹要“除虫射日”的模样实在是过于可怕。她父亲赢了那自然好，一旦斗败身死，以长生大圣实力，天下之大又岂会有解殷容身之处？
所谓元婴之下皆蝼蚁，巧了么这不是，化神之下也皆蝼蚁啊。
折腾许久，长清门五人依旧没能打掉长生大圣任何一格血条，但也有人回过味来，在队友频道中小声传音：
“师兄，为何这长生大圣迟迟不攻，一直在守？有没有一种可能……它没有进攻手段？”
“胡说！化神后期威能远超你能想象，都不用道法，用巴掌拍都能拍死你了。莫要狂言，随机应变就是！”
长清祖师神色凝重。
他已经底牌尽出，却依旧未能伤到长生大圣万一。自然也心中清楚，这长生大圣的防御力堪称举世无双，恐怕不是自己五人能破。
但他心中也存着一丝侥幸。
万一长生大圣只是防御出众，进攻手段并不突出呢？
如果只是互相拿对方没办法，那自然可以平局收场。他长生大圣扬名，我长清门吃些小亏，面子上倒也还过得去。
思虑至此，长清祖师叹息一声，出阵拱手：
“道友修为精深，在下佩服。今日一战，不如便你我两方就此罢手，如何？”
长生大圣依旧是那么不紧不慢：
“你等长清门，二十三万年来，素行霸道之事。无数势力，散修，即便未招惹你等，只但凡有些许利益之争，你等便将事做绝，从不留半分余地。
若是但凡能占一点道理，就如刚才这般，极尽欺压之事。
老朽非是嗜杀之人，却也不是以圣人自居之人。既然你长清门此前言说要了断你我因果，现在这因果，只怕还没了断干净吧？”
“……看来，道友是不打算罢手了。如此，那便只好请教道友神通。”
长清祖师脸色凝重。
此时，他们长清门五人已经各自传音交流起来：
“若这长生大圣当真没有攻伐之术，或是其道法威能威胁不到你我，那场面上低个头，落些颜面，今番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可若此獠真有不可思议之威能……”
“就各自逃走！长清门数十万年道统，不可断绝在你我手上！”
长生大圣碧翠色的瞳孔望着长清门五人，瞳孔闪过嘲讽、哀悯之色，似是听到了他们私下传音的内容。
“想走，怕是没那么容易。”
它淡漠说道：“你等之前的猜测并没错，老朽确实没有杀伐之法。曾经是有过的，只是年岁太久，老朽已经慢慢忘得差不多了，也早早就用不上了。
老朽曾也有一番少年志，目空无人，学前人大业，成我大道果位。若是那时老朽，恐怕都没那耐心与你们废话许多，早早一剑一个，物理了偿因果。
现在，却只是个糟老头子了。”
它最后叹息了一声。
然后，它身上的气息突兀开始变化。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厚仁，视万物为己出。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此番，非是你我私怨而起。你长清门是否天命将终，自有天裁！
恭请此界天地玄黄，裁以长清门化神长老五人，其罪赦诛！”
“……！！！？”
一阵熟悉的波动，自天间而落。
陆机睁着眼睛，全身汗毛倒竖，仿佛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他对此并不陌生。
天上长清门五位太上长老，不见了。
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么五个人一样，不见了。
明明是化神境界大能，甚至那长清祖师还是与长生大圣同境界的化神后期强者。
但就连那么一丝丝的反抗都没有，直接便作了灰灰——甚至连灰都没剩下。
“天地玄黄，请听我心。分晓阴阳，明辨浊清。这是……《天地玄黄阵》？”
陆机喃喃低语，缓缓看向陆璃身处。
那里，此刻站着一个让陆机并不怎么意外的身影。
那道身影怅然地望着天上，颇有些唏嘘之色：
“长清门因我而兴，因我而灭。造化盈亏，命数轮回，竟能滑稽至此，可叹，可叹。也罢，也罢。”
他拄着拐杖，缓缓回头看向陆机，苍老的面容上有着淡淡释然的笑容。。
“不日之后，将有一场葬仪在青州进行。那位老人家不是很喜欢喧闹，只请一二人临终道别。”
陆机躬身。
“晚辈只有一个问题。”
“说来便是。”
“晚辈该称前辈为长生大圣？玄机散人？还是，该称呼前辈为千机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