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并不试图通过语言描述，让二王子理解无人机的概念，更别谈进一步的无人机群。
科普起来太费时间，还不一定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于是他佯装右手伸进法袍袖口，实则唤物品栏取出无人机。
右手托举状在身前，手掌安静趴着一架四翼无人机。
它是之前去嘤国途中买的。
张牧当时在天空疾驰，经过城市上空无聊的往下瞥了眼，入眼恰巧是一家售卖无人机的店铺。
这玩意……似乎有点用处啊？
当然不是用来对付职业者。
高阶职业者都能肉身飞到一定高度，击落无人机不要太轻松。
张牧那会琢磨着，无论学姐输赢，莱克最后都避免不了发生动荡的结局。
自己第一军战斗力确实培养起来了，但人太少。
莱克那么多普通人军团，又散布在广袤的疆域，第一军跑断腿都清理不干净。
面对人员不足的为难境地，就是无人机群发挥威力的时候了。
只需要少量操控人员，便能指挥一支碾压普通步骑兵军团的无人机群。
至于操控员，张牧从古尔出发不久，就已经吩咐乔佛瑞着手培训了。
这边的二王子凝视眼前这个模样古怪，从未见过的东西。
外面泛着金属光泽，是某种食用铁矿的魔物？
中间的方块是身体？
有四条腿，奔跑速度应该很快。
唔……也未必，它脚掌光滑没有爪子，或许对地形的要求很苛刻。
什么样的地形适合这种腿脚呢……
光滑……没有爪子……那不是和雪橇一样？！
抬起头，二王子自认已经把无人机分析透彻，露出自信微笑：“只有雪地才能发挥它的速度，我没猜错吧？”
“啊？”
张牧脸色茫然。
你搁那寻思半天，就寻思出这个？
“它是在天上飞的。”
楞了楞，二王子脸上的“一切尽在掌握”绷不住了，露出尴尬神情：“飞的？天空魔兽？”
“呃，可以这样理解。”
“可是……”二王子端详他手里的无人机，“体型瘦小，也没有锋利的爪牙。
嗯……它会什么魔法？”
“什么魔法都不会。”
“那……那有什么用？”
感觉双方的思维完全处于跨世界沟……噢，确实是跨世界沟通。
张牧不想花功夫给他讲解什么是现代工业，干脆说：“没有高阶职业者的军团，在它面前就是一丛等待收割的杂草。”
即使有高阶职业者也无妨。
困扰张牧的是普通军团数量远少于对方，而不是高阶职业者。
无人机群对地面进行打击时，只要有己方的高阶职业者在旁护卫就行。
二王子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索尔大陆人，目前最远也就去过邻国，显然无法理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抱歉艾吉先生，我实在看不出……它用什么杀敌？”
“晚点你会看到，不会太晚，最多半个月后。”
“那你现在把它拿出来是？”
“认个眼熟，哪天看见了，你得保护它而不是打下来。”
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只是他眼神里的好奇怎么也藏不住。
张牧想了想，取出一块四方形状，整体扁平的“留影水晶”，播放了一段影像。
影像并不长，大约五分钟就结束了。
“我先走了，情报别忘记。”
身影穿过屋门离开，这会二王子才从剧烈爆炸和升腾的火焰中清醒。
想问点什么，却发现书房只剩自己了。
回忆刚刚漫天溅射的碎石，他觉得普通的人类身躯，绝不会比岩石更加坚硬的。
心底的激动难以抑制，他叫来管家备马车，一路来到王宫大门。
卫兵上前询问来意，得知是去艾薇儿行宫，便挥手放行。
王宫大致分为两个区域，内宫外宫，由一扇精铁打造的巨门分隔开。
国王居住内宫，艾薇儿和安德烈的行宫则是位于外宫。
因而守卫宫门的卫兵，才会深夜放行二王子。
他要是这个点去内宫，哪怕国王此时昏迷大权旁落，那扇铁门的卫兵也是不可能开门的。
马儿哒哒踩着石板，拖着车厢停到艾薇儿行宫的门前。
仆人见到二王子从车内走出，立即转身去禀报艾薇儿。
“公主殿下请二王子殿下进去。”
他摆手示意管家在门外等自己，抬脚跨过大门，被仆人领到会客厅。
空旷大厅里，品字形摆着几张兽皮沙发。
艾薇儿坐在中间，女仆装的莫拉站她身后。
“这么晚来，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了？”
“很紧急，但不是坏消息。”
二王子很兴奋，步伐迅捷走到左边沙发坐下，立即将之前和“艾吉”碰面的事情讲述遍。
然后正要说无人机，艾薇儿却皱起眉头打断他：“艾吉？
是前几天在你宅院碰见的那个人？”
“没错！”
“彼亚欧，如果我没记错，王国的城主都是士级或者师级职业者对吧？”
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二王子茫然点头：“也有大骑士和天骑士。”
艾薇儿无视他的补充，自顾说：“王国还有规定，若有城主晋升圣级，立刻来王都授爵，没错吧？”
“是的。”
“艾吉他是现任古尔城的城主，也没向王都上报过已经晋级，也就说他现在还是魔导师。”
“是……”二王子大概清楚她想表达什么，回声变得微弱。
轻叹口气，艾薇儿语气有些无奈说：“哥哥，该成熟点了。
一个魔导师说自己能解决圣级的主教，你为什么会相信？”
“我想着，他没有理由欺骗……”
“但他也没告诉你，自己依靠什么可以干掉贾维斯。”
“你是说，他……”
“我不知道。”艾薇儿端坐着，目光穿过敞开的大门，遥望远处的星空。
缄默片刻，她缓缓开口：“身为王子，伱有众多追随者。
遇见困难，他们会向你提出各种建议，或是方法。
而你要做的，是从里面分辨出什么有效，哪些无用甚至有害。”
艾薇儿的教导很有道理，起码彼亚欧无法反驳也没想反驳，他心底是赞成的。
“所以王妹，我应该去查证艾吉有没有实现自己承诺的能力？”
觉着自己不是白费口舌，她有些欣慰：“信任自己。”
“我明白了。”二王子站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艾薇儿想起之前他要说什么却被自己阻拦，问道：“你进来的时候准备说什么事？”
脚步顿住，他扭头笑说：“艾吉带了点新奇东西，具体作用，等我查明后再告诉你。”
说完走出门外，消失在夜色中。
艾薇儿眨了眨眼，眼神漏出追忆。
见自己主人坐着不动，也不回卧室休息，莫拉恍然过来，微微弯腰凑近耳边：
“公主殿下，又想起张牧先生了吗？”
“有点。”艾薇儿端坐的身体往右倾斜，手肘撑着沙发扶手，掌心托着下巴：“他也总会拿一些新奇东西出来。”
“嗯，比如美味的泡面。”莫拉眼睛亮起来。
回忆起某座小镇里的二层小屋，艾薇儿凝结寒霜的脸庞露出暖意，可忽然又变得更加冰冷：
“让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莫拉回过神，揪着落在两边肩膀的双马尾：“我在树林周围搜寻了好几天，一点线索都没有。”
食指绕着发尾，她苦恼说：“魔力波动倒是能感知到一点，可最近来王都的城主太多，把他们调查完，居然找到十多个相似的魔力波动。”
说着说着，她想起途中遇见的突发状况：“我在树林里找脚印的时候，撞见了教会的人。”
“教会？”
艾薇儿坐起上半身，转过头疑惑看着她：“是教徒个人行动，还是贾维斯的命令？”
“人很多，还有狂信徒，肯定是贾维斯派他们去的。”
“他们树林做什么？”
“好像……也在找什么东西。”莫拉挠着脸，“我隐约听见他们说，海格副手失踪了？”
“海格？在那片树林失踪了？”
艾薇儿记得他。
回王都后双方基本没有见过面，但卡斯镇外爆发的冲突她记忆犹新。
思索一会，艾薇儿奇怪自语：“没看他和官员或者贵族联络感情，自然也不会得罪人，为什么有人要杀他？”
要知道，杀害一个教徒是十分危险的行为。
尽管教会对于在野外丧命的低级教徒，并不会太过在意，但也不可能说完全无视。
而这次死的是海格，教会在莱克的分教里，他可不是什么不起眼的边缘人物。
本身就是士级的神职实力，又是贾维斯主教的学生。
即使贾维斯不在乎这个学生，可自己的脸面总要在乎吧？
在王都外几公里远的树林设伏杀了海格，同等当面扇贾维斯巴掌，也是在蔑视整个教会。
瞧，我就在你门口杀你的小弟，你能怎样？
这种侮辱和忤逆，教会不找出这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以教会的势力，杀手被揪出来也是迟早。
到底是谁呢，冒着必死的结局杀海格，他们之间有很深的仇恨吗？
嗯？说到仇恨……
艾薇儿问莫拉：“他们寻找的区域距离学弟墓碑远吗？”
“很近，可以说就在墓前。”
“呵，那也算是学弟亲眼见证了。”
摇摇头，她起身往卧室走去，一边吩咐莫拉：“搜寻线索的事情加紧。
顺便……去接触一下艾吉城主，我要看看，他是用了什么伎俩，蛊惑的王兄如此信赖他。”
“遵命。”
…………
张牧开启阴影术出了宅院后，并没离开回酒店。
他待在门外，目视二王子上马车，往王宫方向赶。
心底估计他是找艾薇儿去了，随即转身回到酒店。
站在自己房门前许久，张牧久久不敲门。
又过去半小时，他跑进隔壁屋把米赫叫醒，一同飞到楼顶。
在屋檐边坐下，双腿放外面悬空，前后晃荡。
张牧眺望夜幕里的城市，沉默不语。
旁边的米赫同样望着远处：“在犹豫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犹豫？”
“来到王都，甚至来之前所作的一切，你都是为了某个人。”
“嗯。”
“他在王都？”
“嗯。”
侧头凝视他，米赫问：“为什么不去见他？
凭借你的伪装魔法，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见了又能怎样呢。”张牧双手撑着屁股下的屋檐，“确实，她很想念我，
如果这会我出现在她面前，她大概会哭成孩子。
然后呢？
现在面临的困境不会有任何好转，反而可能影响我的计划。”
米赫低头沉思一阵：“你似乎，做好了失败的打算。”
失败的打算？
张牧眯起眼，局势走向恶劣情形的备选方案，我当然有不止一个。
从出发那天起他就考虑妥了。
要是安德烈赢了，第一军、米赫、多米特、索伦，他们全都命丧王都。
那张牧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艾薇儿安全送离莱克。
在周围全是敌人，所有道路被封堵严实的情况下，他得把自己当作诱饵，折腾出足够热闹的动静，把全部敌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这样艾薇儿才能全身而退。
为此，他不能与艾薇儿沾上关系。
尽管他有自信阴影术和变形术的组合，即使自己去见艾薇儿也不会被别人发现。
但万一呢？
他不了解圣级，万一圣级能看穿阴影术和变形术呢？
到时候他闹的越欢，敌人反而更会疑虑他另有目的，从而留意艾薇儿的行踪。
张牧仰望星空。
学姐，在干嘛呢？也在看星星吗？
深深出口气，张牧扭头对上米赫的目光：“你可能会死，多米特也是，还有索伦，第一军。
你们或许为了我的个人意图，死在王都，死在这座远离故乡的城市。”
米赫笑了笑：“这种事情，一开始我就知道了。
他们也知道。”
从新看向满天繁星，张牧语气平静问：“一开始，是什么时候？”
“大概，你答应加入反抗军，提出未来组建第一军团的那刻。”
说完米赫笑骂一句：“难道你以为我们一无所知？
拜托，谁会没事组建私军？”
“也是。”张牧沉默小会，又说，“很抱歉，把你们……引到这条路上。”
“不用道歉。”
米赫站起来，遥望夜幕下高低错落的楼宇：“你要做的，是带领我门走向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