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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西明离火 > 第一七七章 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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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接风

强撑病体的督师大学士吕大器一到,稍事歇息,申时一过,秋涛驿宽敞雅致的花厅里,早就备好的接风宴便即开张。

这一回杨展大事铺张的接风宴会上,南离面对各路督抚、勋镇依旧持礼甚恭,连对上袁韬也是谦恭客气。

而这个昔日纵横睥睨的争天王袁韬今日竟然如此谦卑地周旋于大明文臣、武将之间,比上一回更加谦卑、更加谄媚,令总是关注这个令人厌恶之身影的南离觉得很是讽刺。

但是督、抚、镇之间,不待正式议事,宴会时便透出了几分诡异的气息,远不若去岁秋议那般尚称和谐。

吕大器抱着病体而来,经过南离这边相迎时,向南离点点头致意,独向那叫马万龙的石柱青年将领问道:

“太保身子可安好。”

“祖母身子安好,劳督师记挂。”

“你是万春?”

“卑职万龙。”

“国难思良将,好,好啊!”吕大器慨叹一翻,才到主宾位坐了。

一众文武齐集,吕大器为大家道劳、恭颂圣恩,做了开场后,席上觥筹交错,袁韬、武大定手下那些从遭了饥荒之地而来的镇将面对酒食眼睛都是绿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吃人吃绿的。

酒酣兴起,李乾德来了兴致,举杯起身。

“诸位诸位,托广元伯的福,今日于嘉定州置酒高会,本督口占一绝,与诸位助兴:”

“峨眉天下秀,”

“大足石像真;”

“将军揽秋水,”

“白刃净胡尘。”

有那捧屁的武勋懂还是不懂的就跟着瞎叫好:

“好!”

“好!好!”

“其实万众揽秋水,齐心净胡尘似更好些。”樊一蘅捻须点评。

“哎——樊公谬矣,万众再齐心也是一帮泥腿子,手里没得刀子,还不是被杀头的下场,甚而被吃掉!”

除了袁韬与他一起的几名武弁叫好,樊一蘅出于礼貌随口应了一句,在座以吕大器为首的文武官员再无人应合,李乾德却丝毫不觉尴尬,依旧兴奋得如同一只峨眉山小霸王。

南离看着觉得好笑:一群大老粗喝酒你在这搞什么诗酒之会啊?对了,杨展怎没弄歌伎唱曲儿?哦,这算是花公帑的黄昏接风宴,不是杨展的私人夜宴。

其实南离这回还真想错了,杨展一个独霸一方的军阀,哪能分那么清楚。

南离这边是与杨璟新、曹昌祚还有石砫那位名为马万龙的年轻将领同坐,这一桌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本来南离被安排与几位总兵同坐,但南离推了,主动与这边只是偏裨副将或子弟却同龄的年轻人同坐。

还是年纪相若的人在一起好结识,很快就在曹昌祚、杨璟新的串换介绍下互相熟稔起来。都是为将的出身,慷慨豪迈远胜文士,几杯酒下肚就热络起来,甚至如曹昌祚那般的就热情得无话不说了。

这时跟着袁韬来的几名将弁那边就有人失了态,跟着李乾德的喝彩叫了起来:

“吃掉,哈哈,我们把他吃掉!”

李乾德这才觉到有些尴尬,把手向那边压一压,

“今日高会,可称夏凉之会,各位觥筹交错,嘉定州有难得的太平景象,唉,本督履任以来,经营不易啊。”

“雨然老弟既然说到了这个净胡尘,本官也有几句话说。”樊一蘅又说话,李乾德有些扫兴,但也得听着。

“樊公请说。”

樊一蘅起身,向在座的诸位文臣、勋镇拱拱手,言道:

“老夫也不愿扫大家的雅兴,只是保宁之事,这一回我们得好生议一议,胡虏在北,过了潼川就是一马平川,两川诸府,如同利刃高悬于颈。只可叹如今定远侯在西,一战失机后锐气已失,南面也只有广元伯与邛州赵总镇的部众的苦苦支撑,当此局面,川东、川南诸镇,正当再度合兵北上,与定远侯成犄角之势,寻机再复保宁。”

南离一看,果然还是有意在川北,怪不得杨展叮嘱自己不要响应北上之策。

其余诸镇面面相觑,川东的说的无非袁韬、呼九思、武大定,如今川东的李鹞子、于大海、三谭等各镇是不会听令的,川南说的就是王祥、马应试,提起这两位,两番方略大议都不到场,连个人都不派,可见其不好摆弄。

果然李乾德呵呵冷笑:

“呵呵,樊公此议是好的。奈何王祥、马应试不奉檄令啊?”

这一下就把樊一蘅给堵住了一半,竟难以再说下去,然后李乾德乘势又道:

“袁、武所部,在下官辖下,如今困顿川东,正在寻地就粮,近日又被朱逆荣藩唆使李鹞子相攻,若依本督看来,攘外必先安内,不靖川东顺逆,不讨其僭越之罪,怎能放心北伐。”

“唉,大家都是一个明字,只要朱荣藩去了尊号,听命于朝廷调遣,何必刀兵相攻?”樊一蘅对此也感无力,这反驳的底气也就不足。

“樊公,您这就书生意气了,重庆之事不靖,诸镇怎知川中顺逆?”李乾德果然得势不放手,不过眼看诸镇大眼瞪小眼的看热闹,无人有意插言,就转向了强撑病体的吕大器。

“吕公,您看如何?”

吕大器点点头,举杯道:

“雨然所意如此,此事嗣后再议吧,今日先吃酒,嘉定州有今日气象不易,莫糟蹋了广元伯的酒食。”

吕大器这是息事宁人的态度,不想这么一说李乾德更来劲了:

“嘿嘿,这说到今日酒食,我们真得感谢广元伯。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目今只嘉眉钱粮充足,樊公,全川的公帑钱粮,正当一体调配,比如,如今有余的嘉眉二州,哦,还有邛州。”

这么一句话,别说杨展,连南离这吃瓜落的都被激得火撞顶梁,但他只微蹙浓眉扫了一眼杨展那边,就把火压在了心底,面色丝毫不变。

那一桌上杨展、袁韬、武大定,吕大器、樊一蘅、李乾德,六人地位最高,分宾主围座一张紫檀木的大圆桌,果然杨展脸就沉了下来,吕大器面色不动,樊一蘅抚着胡须,有些尴尬,而背对南离的是袁韬、武大定,看不到这两人的表情,闻言后武大定不动,袁韬却分明微微扭头,似乎看了一眼武大定。

李乾德这是啥意思,嘉眉邛雅,老百姓辛辛苦苦开垦复耕渡过荒年,他要把调拨大权拿过去,而且用的是朝廷的大帽子。

他自夸嘉眉开垦是他的功劳,没人搭理他,这时又当众弄权,实在脸皮够厚,心够无耻手够黑。

别说南离,杨展定然不会答应,这时南离心下才了然,李乾德所谓在嘉定州的不如意,就是没能拿到钱粮经手的权柄!

这是大明这帮文臣最为看重的肥美权限。

吕大器、樊一蘅是知道其中关窍的,嘉眉邛雅今日局面怎么来的他们也都清楚,这时即便心下不以为然,也没法说出口,那不是纵容藩镇,视朝廷法度律例为无物?

只见杨展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冷笑道:

“呵呵!李总督这话说得只怕有些早,嘉定钱粮自给尚且不足,既要留种还要备荒,今年又是全川大荒,难民越投越多,还要安置难民,怎能随意外调。”

“既然如此,那还是要听广元伯的调派啊,雨然晓得咯,晓得咯。”

李乾德赶紧躬身向杨展客气地拱手,态度转瞬而变,看似见杨展不愉,便即唯唯诺诺,这时却是已经当众将这桩事抛出,分明是暗搓搓谋画不得,要令全川文武看的是杨展的跋扈,吕、樊的退缩,再扣一个僭越的帽子。

恰这时南离起身:

“各位老大人容禀,卑职却有一言,请各位老大人指正。”

“好好,广元伯稍安勿躁,我们就听持一这少年人来说一说。”吕大器止住怒气满面的杨展,指了指南离。

此时南离观察毕了局面,先压住心头不平加鄙夷的怒意,平举酒杯过头,敬道:

“各位老大人,南离后生晚辈,先干为敬。”言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放下酒杯,心平气和地一一道来:

“嘉眉邛雅于广元伯调度下,行的是本朝太祖所制卫所兵民屯戍之制,如今局面下,百姓逃亡十之八九,所出钱粮并无在册民户,已经无法按旧有黄册征调,只能行太祖所制屯戍之法。如此一来,调用划拨,还须在督抚、布按之间议定后,再与各镇各司商讨,商讨决议之后,才好报部铨定。”

然后向吕大器躬身拱手:

“吕公领兵部事,正合与广元伯商议此事。”

这一下正戳了李乾德的肺管子,如今他以兵部侍郎衔私铸兵部印的事已经被传为笑谈,人家吕大器才是正经的领朝廷兵部尚书衔。

吕、樊二公一闻这番讲解,对视一眼,各自点头,吕大器撑起身子坐直,摆手示意南离坐下,抚须言道:

“嗯,广元伯言之有理,持一小哥言之成法,此事还须与广元伯等再行从长计议。”

这么一来李乾德就没话说了,吕大器也不为己甚,端起酒杯向在座诸位道:

“各位同僚,今日之会就算与各位接过风了,嗣后各位稍事歇息,明日卯时四刻,就于察院衙门议事吧。目今两川形势危机重重,望各位同僚严约守时,莫再迟延。”

吕大器语带双关,文武官将齐齐起身应命,受吕大器之敬,纷纷举杯共饮。

宴席散过,南离留花厅稍待,得空于诸将间隙,与吕、樊二公闲话片刻,又与李乾德言笑晏晏,只言来日定当亲自设宴款待李公,把李乾德哄得心花怒放,杨璟新、曹昌祚等在畔的青年将领却都纷纷侧目,颇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