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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西明离火 > 第二三九章 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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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相迎

杨展与璟新都不曾来过邛州,樊一蘅将是献忠乱蜀之后南明朝廷抵达邛州的第一位当朝一品大员。

樊一蘅字君带,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当年进士及第时就四十多岁了,到了今年永历二年已经是七十有四。(钱海岳先生《南明史》记樊一蘅永历六年八月卒,年七十八)

在他官宦世家出身却并非少年得志的三十余年宦海沉浮经历中,放过襄阳知县,做过礼部祠祭,吏部考功,迁过榆林兵备,又巡抚过宁夏,与各路饥民、流寇、义军打过许多交道,在明末大厦将倾、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大潮中,最终在崇祯年步杨嗣昌、孙传庭、洪承畴等人的后尘,一样逃不过被劾罢免的命运。

到崇祯末年献忠乱蜀,崇祯皇帝又想起他,下旨令其总督川陕军务,奈何道路相阻,敕命不达川蜀便已甲申国变。

直到隆武年福京重申前命,才由这位蜀乱中家破人亡的耄耋老者,组织起各路残兵败将,鼓舞起勇气,向川中剿抚。

献忠败亡,蜀中恢复大半,除了曾英、王祥、杨展、马应试各路兵马奋战,吕大器、樊一蘅实有筹画之功。

然而王朝末路,江河日下,诸镇复土后各据一方,督抚手中钱粮钱粮没有,权威也跟着朝廷威严一起丧尽,病体强撑的吕大器、年老疲惫的樊一蘅手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令勋镇用命的筹码,于是一个多病一个年迈的二人,一个还在川东抱着病体奔走于诸镇之间,一位只能退回家乡,保守一方而已。

接到朝廷行在秘旨,王命所在,又是宗藩之事,樊一蘅不敢耽搁,从宜宾由身边唯一的孙儿樊曙率宜宾乡勇侍卫,一路奔波,赶奔邛州。

上谕所言会同上川南三司勘问,说白了就是当年很有威严的三堂会审、三司定谳,对付一方宗室强藩也足够了。

可到了今日,除了不顾老迈如己的还在为王事奔波用命,抚按、三司在哪儿?

按照大明初时制度,四川行省三司为布、按、都三司,分掌布政、按察、卫所,嘉靖后有巡抚、巡按、镇守太监各官及属官来分别行使权力,到崇祯年制度崩坏,再到如今,按理说抚、按、镇臣就得由老爷子作为总督自己来召集,上川南道守、巡、学三道三堂会商,督、抚、按三司定谳。

上川南势力最大的杨展,自行委任文武官吏,最近高兴了多少还给督抚面子,随着那位少年总兵赵南离一起报了几名知县上来,可是哪里还有三司用命的所在,分守、分巡、兵备诸道连官和衙都没有。

在上川南的文臣除了自己这个光杆总督,还有那个不去川北恢剿却在犍为跟袁韬形影不离鬼混的川北总督李乾德,就剩了窝在洪雅的上川南挂名巡抚范文光。

按说巡按御史该是那个爱管事的钱邦芑来,可人家一直远在贵阳,便能巡按全川,这时远隔千里去现找都来不及。

至于提学的学政,残存百姓的饥荒都解决不了,哪还顾得科举应试、教化抚民,真就那个邛州的少年人赵南离报了一个五品学政上来,叫什么慕……天蚕的。

这一番涉及到的蜀藩世子,也正是这个被他一贯看好的赵南离将其奉之为号召,驻节邛州。

其一直对外号称奉蜀王世子为号召,这本来是起义师时的惯用手段,镇将、士绅们初起兵时会把宗室拿来作为大旗扛起来,若是奉了朝廷号召,政令通达,宗藩便会依规矩退位归藩,不问兵事,杨展、王祥这类地方强镇,则根本不屑于弄个宗室做大旗,对于宗藩的态度一贯都是敬而远之。

至于这位邛州的蜀藩世子,从来也没什么大动静,甲申年蜀乱后也没谁再见过,而赵南离又是自己于川中最为器重的一员镇将。

尤其行在消息通了之后,赵南离便把当初以世子名义所下政令、所任官职都到自己这里一一报备,听凭任免,这也是恢复川南后自己在此做的唯一一件川陕总督职责范围内的事——为赵南离及辖下诸将请封。

当他循着随圣谕而来的秘搪所提供的线索,就行在蜀王失踪案与驻邛蜀藩世子贡使有所关联之事,前后一联想就明白了。

很显然,这就是宗藩内部继位纷争闹到了行在去,只怕到了蜀藩行邸一问,便知端的。

老爷子思量定了,先往邛州派人送去了一封信,然后分别给范文光、钱邦芑去信,约往邛州,也不知能不能把三司三堂凑齐了,但皇命所在,岂容轻忽怠慢。

实在也是没招了,老爷子带着自家留在身边唯一亲近的孙子,在二百多号乡勇的护卫下就上路了。

途经嘉定时,杨展闻讯相迎,盛情款待,又委派一名游击,率五百士卒护送。其实这边应付着老爷子,那头早把塘马放出去给南离通风报信去了。

那头放出塘马,这头杨展又邀樊一蘅留嘉定盘恒几日,樊一蘅不能逗留,只请杨展派人往洪雅代为送信,邀约范文光同赴邛州,之后歇了一日,便即起行。

这一路上,本打算到了眉州与洪雅赶来的范文光会合,结果得到追赶而来的塘马报信,范文光压根就没在洪雅,据其洪雅守城部曲所言,范抚院早几日受邛州赵总镇所邀,真个巡抚邛州秋收去了。

老爷子得了准信,叹息一声,只得继续赶路。

孙儿樊曙体谅祖父年纪大了,便与护送的嘉定州游击商议走水路,于是从眉州上船,准备经彭山、新津抵达邛州。

水程绕远,非止一日,结果才到新津,正在考虑要不要派塘马先行报信,邛州的守备参将张应兴就迎上来了。

新津的水驿码头,秋风瑟瑟江头波涌,樊曙引着张应兴拜见樊一蘅,张应兴大礼参见。

“老大人望安,末将迎得迟了,还望老大人恕罪。”

“不必客气啦,你怎在这里迎我?”樊一蘅抚了一把被秋风吹得飘洒的白须,温言问道。

“我家总镇得广元伯传信,却不知您大驾行的是水路还是陆路,因此遣末将与曹千户分头相迎,曹千户迎去丹棱,末将迎在新津,不管谁迎到了老大人您,便即快马回报,我家镇帅便即出迎。万幸末将迎在这里,这就派快马传信,总镇便来相迎。”

“何必如此麻烦,如今国难当头,老夫轻车简从,就是怕这个麻烦。”樊一蘅对南离早就印象非常好,到这时自己到其汛地,见其做事如此稳妥,心中暗赞却并不意外。

“老大人恕罪,我家镇帅有言,甚盼各位督抚老大人来邛巡视,总是不得其便,如今有此难得机会得诸位大人耳提面命,怎能不早早相迎。”

“你们镇帅啊,就是太客气,这才别不过逾月,还要耳提面命的什么?”

“这就被您说着了,往昔都是镇帅拜望您,我家镇帅驻在邛州,这军民之事都是自己闷着头在做,常与我们说不知该做到何种样子才是恢复气象,这般时刻正该有吕公、樊公这般的耆宿指点一番才是。”

“因此一得了信,镇帅精神大振,就好请您看看邛州的气象。”

“既如此,你我也不必客气,皇命在身,不敢迟延,你这里就明日引路罢。”

“末将领命!”

次日一早整备船只,解缆起碇,才行半日,将将驶入蒲水入了邛州境,樊一蘅船头远眺见前方有渡口码头,便问张应兴:“前方到了何地?”

“前方斜江渡,江水于此处分岔,下方河道上行至蒲江,上方就是邛水,直抵邛州。您看那边有军马,怕不是镇帅来迎。”

樊一蘅顺张应兴所指一看,果然码头上有一行马兵,人数不多,正向这边观望,为首一人白马白袍,虽然离得远看不清面貌,樊一蘅也料只怕正是赵南离。

果然有士卒向这边呼喊:“来船可是樊太傅的大驾。”

张应兴大声代为回答:“正是,太傅在此,是镇帅到了吗?”

这时那白袍白马的武将越众向前,于码头上高呼:

“请问太傅安好,就言赵南离在此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