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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西明离火 > 第三三三章 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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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夜奔

将养了小半年的秦王朱存釜(木加釜,音qi,打不出来),身子已经大体恢复了,但是刀箭带来的创伤,到底是给他留下了右臂无法抬起的残疾。

而且每到天气闷热的时节,头痛胸闷,以致彻夜难眠,搞得身子总是不能大好,无法恢复当年在五郎山策马阵前,奖率三军的气概。

这时成都平原已经入六月了,正是最闷热的时节。

南离见连日天气闷热,知道秦王身子恐有不妥,欲再次过府探望,媅媺不知怎么了得了消息,便一起跟了来。

蹇安泰还没给论明白呢,她也不知怎么论的,就称朱存釜为王兄。

其实朱存釜是十代老秦王谊漶的第四子,长兄存枢万历四十四年被册为世子,不过崇祯二年就去世了。

然后三兄存机被册为世子,崇祯十年袭封,但是到十四年也殁了。

当年另一位兄弟存极袭封秦王,十六年西安被李自成军攻破,朱存极投降,还被封为权将军,并且随大顺军进了北京,结果山海关一战不知怎么又落到了清军手中。

隆武二年,拘禁中的朱存极被清廷以通联潞王常芳、晋王求桂、德王由栎起事的罪名,四月初九陪着弘光皇帝一起在菜市口给砍了。

后来孙守法、贺珍、武大定五郎山起兵,奉时为汉中王的存釜为主,以秦王名义号召陕西明军。

(作者注:厘清末代秦王世系,靠的是西安出土的墓志,当时钱海岳先生与顾诚先生在世时都不曾得到这部分资料,至于《明史》的记述更是谬以千里,因此关于末代秦王的记注都是不确切的。这个,真的是网上资料有效。)

人家媅媺自己算了,老蜀王朱至澎为太祖十世孙,存釜为第十一代秦王,大家都是十一代,自然就是王兄。

南离也不知道对错,朱家的事他哪算得明白,自己赵家的事都没算明白呢,至于蹇安泰,见媅媺这么说,为了来往方便,他也不跟着细论了。

上一回来,还是媅媺刚到成都,南离陪同蜀世子,拜望养病的秦王。

当时因为朱存釜正在病中,叙过家礼,简单问候一番,谢绝了秦王设宴相待就告辞了,后来秦王也曾回拜,但是都因病体之中,从来不曾深谈叙话。

可是这一回探望,明显看得出朱存釜的状态好了许多。

这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待客时已经能够坐直身躯,日常也能在府中缓行散步。

来迎门的元妃,就是三界沟孔明庙中南离初次拜会时正照顾重伤昏迷中的朱存釜的妇人。

如今被南离接到成都的秦王朱存釜一府人口不多,素常元妃出面,这样子也是不得已。

只是因为朱存釜身躯一直未能大痊,西安老秦王府中又屡次遭难,没得长辈亲眷跟下来,幼子也小,更因屡次兵败,连个能拿事的太监都没有了,因此要紧的待人接物都是元妃亲自出面。

虽与太平年月规矩不合,如今的成都府,谁还顾得挑剔这个。

元妃很喜爱媅媺,也敬重南离,这时一边引入内院,一边解释:

“蜀府世子爷来得正好,王爷恰这几日健旺许多。”

“哈,王兄好了,得空跟我去锦江边上捕鱼玩。”媅媺自小的梦想就是离开王府去锦江捉鲤鱼。

“恭喜元妃,看来还是假以时日,王爷贵体得到恢复了。”南离听了也喜。

秦王元妃却道:

“妾身以为也不尽然,是那日满城都在办喜事,他听了热闹,也在府门外观瞧,自那日起,就日渐的爱动起来。”

南离闻言了然,也道:

“人的精气神很重要,还是与王爷的心情有莫大的关系。”

秦王一府,被安置在旧的四川都司衙署,因为从龙安转过来时,府城各处王府的房舍全未修缮,较形完善的只有府衙、府学、附郭两县县学加三大一小四个校场军营,百姓民房都是现搭茅屋。

南离曾想将南川或德阳、富顺等王府选基础好些的修缮一番,被朱存釜拒绝了,只言身为客藩,不思恢复,何颜忝居同宗故园,就这么才安置在了都司署。

早年的都司为一省三司之一,上马管军,权势赫赫。

自中叶以降,督抚封疆之制渐行,都司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小衙门,衙署房舍、场地也被挪用颇多,这时也就是个三进院的小衙门,倒与媅媺在邛州的行邸规制仿佛,只是房舍之间的庭院更为宽敞,又少了山水花草的后园。

朱存釜在二进院迎到媅媺、南离,就在面对中庭的内院花厅奉茶。

“王爷身子痊可,实乃不胜之喜。本来末将一直心忧,只怕王爷因末将请命对外暂不用秦王之号,以致积郁,搞得旧伤不愈,赵某的罪过可就大了。”

“总镇此言差矣,予岂惜一王号虚名,若不为祖宗社稷,何必临难担此,今镇帅所陈设方略,皆有深意,再有定远开解,本王亦深为认同。”

“到了今日,用何王号,甚至用不用王号,全依赵镇帅主张,此番得脱大难,还是镇帅设谋,不然的话,存釜早就葬身陇南山中,还谈何复兴家国,报两位大行皇帝的君父之仇。”

说到这里,朱存釜咳了两声,感慨着继续说道:

“累月以来,常自思量,平生得遇定远、南离叔侄,不为不负平生。”

说到这里,转向正四下乱踅摸的媅媺,称赞道:

“定远性刚,高义,南离谋远,大义,今蜀中有其叔侄相佐,不愁川陕大事不济。”

媅媺嘻嘻一笑,只好回身坐正听着,只听朱存釜又道:

“这天下的勋镇,人与人啊,是不一样的。”

南离一直正襟危坐,双手拊膝地静听,这时一看,好啊,今日里这秦王的谈兴来了,二叔又不在,少了他那骂骂咧咧的干扰,可得跟朱存釜好好聊聊。

便拱手一揖,回道:

“王爷高见,南离愿闻其详。”

“当初五郎山起兵,孙守法、贺珍、武大定,一时的英杰,然时势变换,风流云散。”

“五年前,崇祯十七年,西安为闯贼所陷,家兄先秦王存极被掳。”

“那是四年前的弘光元年五月,于西安被掳的家兄随闯贼进京,后不知下落,达王阿济格入秦,何洛会为前锋,孙守法首攻西安败绩。”

“秦藩谱系,只剩了本王孤单一支,孙守法临危受命,奉本王于五郎山开邸,先以权宜之计自号秦王,后遣官报启福京。”

“其时贺珍、武大定风云际会,各带甲数万,本王亦生复先人故土之志,先攻兴安、连克州县,诸镇汇集,合马兵七千、步兵六万五,重围西安。”

“犁虏侯孙守法,那是本王敬重的第一位英雄,可惜为天不假英雄,为孟乔芳所算,荞麦山中伏,铁鞭手刃数十敌寇,被害后达虏弹冠相庆,传其首于西安。”

朱存釜说起昔日孙守法壮举,满是崇敬之情溢于言表,直听的南离也是热血涌动,只恨不曾与之同陷敌阵。

“犁虏被害,随后五郎山为敌所陷,众军解体,贺珍不知去向。”

“本王这才随武大定入川,恰逢赵定远反正,会同诸镇共图保宁,本王才得与赵定远相识。”

“以本王之见识,屈指数来,身怀家国天下者,孙守法一者,赵定远即为二者。”

“哦?王爷何出此言。”南离也知自家二叔忠义素诸,但终归一直在陇南、川北打转,不意在当代秦王眼中,竟与连破达虏、屡拒闯顺,几乎尽复陕西,久有勇武侠义之名犁虏侯孙守法等量齐观。

“为甚有此一说?有人向本王说,赵定远曾降与清,不可信用,呵呵,贺珍何尝不是曾先屈身事贼,再又薙发事虏。”

“武大定以不曾降清、亦不曾事贼而自诩,然其人行事,甚至不若清、贼远甚。”

“啊!?王爷何出此言?”南离听来顿觉意外,毕竟从杨展、李乾德甚至樊一蘅处得来的消息,都是武大定英勇善战。

“哦?”被南离一问,朱存釜倒奇怪了:

“难道,赵定远不曾与汝讲过,本王为何从武犁庭营中转至赵定远之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