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寒。”
“影萧萧。”
“回首方知尘缘薄。”
“彼岸花。”
“泣血烧。”
“千年誓言付波涛……”
苍凉的歌谣再次响起，奈何桥上腾起了一股水汽。朦朦胧胧间，一朵朵暗红色的花生长出来，很快覆盖了整个桥面，宛如铺上了一层红地毯。
所有的花朵娇嫩欲滴，花瓣上仿佛要滴出鲜血来。
只是如果认真观察。
很快就能看到在那花瓣深处的花蕊位置，隐藏着一根根扭曲的手指头。手指头布满虫孔，犹如蜂窝一般。
如果再仔细看。
那蜂窝一样的虫洞里，似乎又藏着一张张苍白的人脸。
密密麻麻。
面无表情。
而这些人脸，每一张的双眼都像被挖去，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在这眼眶的边缘，有腐烂的尸水混杂着血块流出，在眼眶内，似有东西在蠕动……
很复杂。
层层叠叠。
明明只是一支支三尺高，花朵不过拳头大的花，却在刺目的殷红中，隐藏着某种让人心悸的诡异力量。
“这也是彼岸花吗？”江桥不太了解。
这是彼岸花。
那之前看到的又是什么？
但来不及多想。
此时。
奈何桥上。
整个时空都好似被切割了出来，江桥立刻感觉自己正在与黄泉路发生分离，奈何桥正在通往某个无法理解的地方。
“斩断尘缘。”
“誓言成空。”
桥灵一声低喝。
满桥的彼岸花，半开放的花朵，几乎在在同一时间。
全部完美绽放！
美！
极致的美！
无法理解，无法形容的美！
超出形态。
直达意识的美！
这是江桥的第一感觉。
下一秒。
这种美感中，骤然爆发出一股骇然的死亡气息。
四周光线。
瞬间湮灭！
江桥眼前骤然一黑，视线只剩下一片让人窒息的黑暗，好似被送进了一座无底深渊！
“轰！”
红月之力爆发！
那股伟大意志没有变化，江桥也没有感应到祂的波动。
整个过程。
就好似一张纸被投入了火中。
自然而然。
引火烧身。
眼前的黑暗也好，那股强烈的割裂感也罢，在触碰到红月的一刹那，全都迅速消退。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对江桥造成实质性影响。
几秒钟后。
江桥依然站在奈何桥，而奈何桥，也依然架在忘川河上！
“看来你消不了我的因果。”
“也斩不断我的尘缘。”
他看向桥灵，借着红月之力的加持，他清楚看到，所谓的小男孩，根本就不存在。有的只是那块矗立桥头，断了三分之一的石碑。
石碑上写着“何桥”二字。
没了上部分。
而在那断裂的位置，蹲着一位只有二尺高，浑身皱巴巴的老人。
看不出男女。
它的脸部一片模糊。
五官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抹去了。
“原来如此。”
“桥灵……你是奈何桥的那块碑。”
江桥有些明白了。
奈何桥原本就是一件禁忌武器，而禁忌武器就一定有器灵。那真身虽然成功走上香火之路，并且最后陨落在了黑潮中。
但奈何桥只要没被毁灭，始终会留下一缕烙印。
而这烙印。
就是眼前这位残灵。
“那尊器灵曾经窥视过神道，虽然没有成功，但也让奈何桥不再是普通禁忌武器，变得十分的特殊。拥有真正对抗、甚至击杀半神的能力。”
在江桥眼中的奈何桥。
也不再是一座正常的石拱桥，而是变成了一座沾满血迹的凶桥。
它的桥身裂纹密布。
全都是刀剑斧锤留下的痕迹。
在古老的年代。
上面一定爆发过极其惨烈的大战，以至于桥身都出现了某种损坏。
而那触目惊心的血渍。
哪怕到了今天，江桥也依然感应到一种“活性”。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而最诡异的是。
在奈何桥的栅栏上，沾染着一些黑色的血肉。这些血肉携带着极其浓郁的混乱与不祥，犹如刚刚从深渊之中爬出来的邪灵。
“这是……”
江桥瞳孔微缩。
猜测这可能是黑潮中“对面”过来存在留下的。
不等细看。
奈何桥上再次发生变化。
江桥脚下的桥面，先是迅速隆起，随后瞬间裂开。江桥立刻感应到一种下坠的力量，而两侧的条石也朝着中间挤压而来。
“这是要把我封印起来？”他心头暗道。
但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那股伟大意志依然在，奈何桥展现出来的恐怖力量，在遇到红月的一瞬，再次烟消云散。桥面恢复了正常，挤压的条石回到的原地。
桥灵的袭击，再次无功而返。
不过……
江桥想要反击，却同样有些做不到。他现在看起来依然站在奈何桥上，但实际上意识却遨游在那股伟大意志的浩瀚海洋之中。
而且。
比起前两次，这次更加深入。
以至于。
他根本无法操控红月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桥灵袭击到来，随后被红月瓦解。
“第一次。”
“是初次见面，怪谈厨师引动的。”
“那一次。”
“我见到了世界的融合真相。”
“第二次。”
“是在冥海，我见到了冥海底下的秘密。知道了海底的神秘维度中，藏着神只。而祂们的存在，很可能是缝补某种破碎的通道。”
“阻挡虚无深渊的入侵。”
“这是第三次。”
“黄泉路……奈何桥……”
江桥发现无法控制红月之力，索性也就不再去管。有这股广博无垠的伟大意志存在，桥灵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反倒是这股意志。
似乎每次出现，都像是要告诉江桥什么。
“是忘川河吗？”
心中猜测，他把目光投向了奈何桥外，那条奔流不息的长河之中。
河水腥黄浑浊。
但却少了之前看到的毒虫蛇蝎。
也没有腐烂尸骸。
只有一条条怪异的黑灰色线条在河水中蠕动，随着水流朝远处流去。
“这些线条。”
“好像是命运之线……”
“忘川河里为什么会有命运之线？”
江桥疑惑。
作为拥有“命运裁缝”，掌握命运规则的觉醒者，江桥对命运之线当然很熟。但在奈何桥上找不到命运之下，忘川河里却流淌着已经终结的命运之线。
这是预示着什么吗？
他抬起头。
看向忘川河的上游，却愕然看到，整个忘川河，根本没有上游。
他眼前出现了一种极其独特的视线。
让他清楚的看到。
忘川河既没有源头，也没有尽头。它呈现一种莫比乌斯环的循环往复，穿越了所有时空，行进在古往今来。
而在忘川河环绕的中心位置。
有一块碑。
但奇异的是，无论江桥如何去看，始终无法记住这块碑的外观。
看完就忘。
脑海根本无法形成记忆。
但是偏偏，他能想起自己看见了一块碑，知道这块碑被忘川河环绕。唯独不知道的，是这块碑的具体模样。
“难道……这是三生石？”
江桥心头明悟。
原来。
忘川河，是在守护三生石么？
“但是……”
“通往故乡的路呢？”
他忽然想到。
这是黄泉路，它的尽头，不是应该通往故乡吗？若是跨过的忘川河，是一条循环的“护城河”，那前往故乡的城门又在哪里呢？
心里刚升起这个疑问。
忽然间。
他发现当自己长时间凝视忘川河时，眼前出现了一片奇异的平面。
它形似一个瓶子。
恰好与忘川河相交。
但神奇的是，它没有“内部”和“外部”之分。
“草。”
“这他妈的……”
“不是拓扑学中的克莱因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