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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月光透过仓库的破窗,洒在满地的杂物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子。

恐龙满身酒气的咆哮,像个失控的狗熊。

他瞪大着眼睛,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蒋天生这个王八蛋,真是没义气,自己吃的肚满肠肥,就不顾兄弟了。”

“扑街!”

“断老子的财路!”

“王八蛋!”

恐龙大声怒骂。一脚踹飞了一个塑料桶。

塑料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嘭”的一声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装在一个木箱子上。

“他妈的,老子跟你们这帮王八蛋没完!”

恐龙暴躁的怒吼,挥拳踢脚,恨不得冲出去找人干一架。

多好的生意啊!

只要把收音机运到鹏城,那就是大把大把的票子。

现在都没了!

手头的货没了,拿什么交货?生意还怎么做?财路就这么断了!

蒋天生这个怂包,连兄弟都罩不住,当什么老大,胆子这么小,混什么江湖,怎么不去卖鱼丸!

就在这时,阿文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说:“老大,我有个锦囊妙计,顺利的话应该可以完成这笔交易。”

恐龙瞪着眼睛:“什么馊主意?说!”

阿文咽了口唾沫,然后说出了自己的锦囊妙计:“我们可以花些钱从正经渠道买几十台收音机,然后弄一批包装箱,里面放上泡沫,挂羊头卖狗肉,把货交给佟麻子。”

恐龙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但是,很快又皱起了眉头:“佟麻子发现了怎么办?以后的生意还做不做了?内地这条财路我可不想丢了。”

阿文奸笑了一声,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完整计划:“我们在佟麻子发现前,让兄弟把货抢走,这样死无对证,佟麻子只能怪他自己走背字。”

恐龙一听,双眼顿时放出了光芒。他拍着阿文的肩膀,大声夸奖道:“你小子真是个人才!行,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

阿文没有推辞,他带着几个小弟,连夜行动。

他们先是去买了几十台收音机,然后跑关系弄来了一批包装箱和泡沫,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忙碌,一批“货”就这样准备好了。

三天后,恐龙和阿文如约把这批“货”送上船,在傍晚将货运到了鹏城赤湾海岸。

等待许久的佟麻子一看货到了,高兴得不得了,赶紧指挥棒梗和薛二狗过去检查。

阿文从旁“协助”开箱,棒梗和薛二狗看着一台台崭新的鼎安牌收音机,兴奋的双眼冒光,这些可都是好东西,转手一卖就是一沓沓的钞票。

棒梗红光满面的喊道:“干爹没问题,都是杠新的。”

佟麻子爽快的将一个皮包交给恐龙:“恐龙哥您点点。”

恐龙拉开皮包,里面是一捆捆的大团结:“不用点,我信得过你。”

佟麻子眉开眼笑道:“哈哈哈……好兄弟,爽快,恐龙哥远道而来,我请你们去俱乐部嗨皮。”

现如今的鹏城,可是个日新月异的好地方。

自从成了经济特区后,那就跟坐了火箭似的,Gdp噌噌地往上涨,经济搞上去了,人们的生活水平也跟着水涨船高,娱乐活动也开始变得丰富多彩。

因为鹏城跟香江挨得近,受到港商的指点和赞助,这儿的夜生活也是飞速的发展,俱乐部、歌厅、舞厅,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项目花样百出,啥都有……精彩程度五颗星,甚至许多香江人都特意跑到鹏城来捧场。

棒梗一听要去俱乐部,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跟灯泡似的。

他搓着手,兴奋得不得了,心里琢磨着:“哎呀,又能见到阿美了,跟她一起跳舞唱歌,想想都美死了!”

阿美是棒梗在俱乐部的员工,时尚、漂亮,能歌善舞,说话娇滴滴的……棒梗对阿美可谓一见钟情,一想到阿美就浑身发热,夜不能寐。

甚至到了一日不见就抓耳挠腮的程度。

可就在棒梗期待着和阿美畅谈人生理想的时候,佟麻子一句话就把他打回了现实:“棒梗啊,你跟二狗把货送去仓库,给我看好了,这些可都是咱们的家当,一点儿差错都不能出。”

棒梗一听这话,立马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应了声:“知道了,干爹。”

目送着佟麻子乐呵呵地请恐龙和阿文上了一辆天马A3,带起一阵烟尘扬长而去,棒梗气得狠狠了踢了一脚货车的车胎,嘴里嘟囔着:“不要脸的老东西,自己去潇洒,倒让小爷在这儿当苦力。”

他心想:“等着吧,等小爷有了本钱,就另起炉灶,到时候小爷让你喊爹!”

薛二狗在旁边嬉皮笑脸道:“大少爷,别生气了,搞钱要紧,等咱们这笔生意做成了,有了钱,你还不是想怎么耍就怎么耍。”

棒梗一脸厌恶地看了薛二狗一眼:“我用你教我做事?”

薛二狗也不生气,轻笑一声,不跟棒梗斗气,麻利地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棒梗虽然心里气愤,但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坐上副驾驶。

薛二狗打着火,松手刹,离合挂挡,一脚油门,货车驶离海岸,一路左拐右拐的开了二十多分钟,最终开进一处停工的工地。

这处工地是佟麻子的一个亲戚负责的,佟麻子借了一个仓库存货。

正当他们准备喊人卸车的时候,突然一辆面包车冲了过来,车上跳下五名男子,手里都拿着家伙,指着他们就是一通恐吓:“不准动!”

“不准出声!”

“老实点儿!”

“谁动打死谁!”

棒梗和薛二狗被家伙指着,顿时吓得不敢动弹。

一个男子跳上驾驶室,熟练的发动货车,开着货车冲出工地。

“我……”

眼睁睁的看着连货带车都被抢走,棒梗和薛二狗都要哭出来了。

可是被家伙指着,他们谁也不敢动弹。

“撤!”

等货车看不到影子了,一个男子吆喝一声,一帮人麻利的回了面包车,一溜烟的消失不见。

“王八蛋!”

“我的钱!我的钱啊!”

“杀千刀的畜生啊!”

连货带车都被抢了,棒梗的脸色急的发紫,又急又怒的破口大骂,就像天塌下来似的:“混蛋!王八蛋!龟孙!我的老天爷啊!我的收音机啊!二百八十台啊!两万多块啊!我的娘啊,这可咋整啊!”

薛二狗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哭喊:“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索蓝旗等人听到动静,赶紧跑出来看,一见棒梗那狼狈样,索蓝旗急声追问:“棒梗,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棒梗咬牙切齿地叫嚷:“货还有车被一帮杀千刀的畜生抢走了!”

索蓝旗一听,大惊失色,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啥?你说啥?货被抢了?你不是拍着胸脯说不会出事的吗?现在这可怎么办?我那钱可都投进去了,你还我的钱!”

棒梗一听这话,火气蹭地就上来了,一把推开索蓝旗:“我还你大爷!我的钱也没了?谁还我钱啊!”

索蓝旗被棒梗这一推,当场怒急攻心,冲过去就和棒梗打成了一团。

两人你来我往,拳打脚踢,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薛二狗没心思搭理这俩人,哭天抹泪地就往俱乐部赶。

他心里想着只能希望佟麻子能找回这批收音机。

他跟佟麻子背井离乡,可不是空着手出来的,他的全部家当都砸在了这批货上,就指望这笔生意翻身呢。

货没了,钱没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家?

薛二狗一路哭着跑着,到了俱乐部门口,连气都喘不匀了,满身大汗的冲了进去。

佟麻子正搂着一个长发女人跳舞,一薛二狗这副模样,都愣住了。

佟麻子板着脸问:“二狗,你这是干嘛?不在仓库守着,哭丧着脸,出什么事了?”

薛二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老大,不好了,货和车被一帮人抢走了!”

佟麻子一听这话,瞬间瞪大了眼睛,歇斯底里的大喊:“什么?货被抢了?这怎么可能?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薛二狗哭丧着脸说:“我们刚把车开回工地,就是突然冲过来一辆面包车,然后下来一帮人,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

佟麻子气得推开女人,满脸惊慌的来回踱步,嘴里骂骂咧咧:“该死!是那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老子的货,让老子抓着他,老子扒了他的皮。”

左拥右抱的恐龙看到了佟麻子一副吃人的模样,和阿文相视一笑,迈着大步朝佟麻子走去,一脸关切地问:“佟老板,你这是怎么了?”

佟麻子愣了一下,满脸焦急地说:“哎呀,别提了!你给我的那批货被人抢了!”

恐龙一听,顿时惊怒交加,瞪大了眼睛:“什么?竟然有人敢抢你佟老板的货?这胆子也太肥了吧!佟老板,你放心,需要人手、需要家伙,你尽管张口,我恐龙绝不二话。”

佟麻子听了恐龙的话,顿时满脸感激,连连道谢:“哎呀,恐龙哥,真是太感谢你了,有你这句话,我这心里好受多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佟麻子也没心情继续玩乐了,火急火燎地回了工地。

一进门,就看到棒梗鼻青脸肿,半死不活地坐在沙发上。

佟麻子一看这情形,气就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给了棒梗一个耳光,破口臭骂:“你这个废物点心!我养你还不如养条狗,货丢了,你还有脸坐在这里,你怎么不去跳海啊!”

棒梗低着头,强压着怒火,一言不发。

他心想:“佟麻子这个王八蛋,平时对老子呼来喝去,出了事就怪老子没用,人家那这家伙,我能怎么办?货丢了又不是老子一个人的责任,全赖在老子的头上,真当老子是软柿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给老子等着……”

虽然一腔怒火,但棒梗也知道,这时候顶嘴只会让佟麻子更加生气,势单力薄,只能忍气吞声。

佟麻子骂完棒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脸色铁青的叫嚷:“这批货可是我的命根子,现在竟然被人抢了,王八蛋,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抢了货,我一定活埋了他。”

薛二狗犹豫再三,鼓起勇气开口:“老大,您看这事儿,会不会是恐龙那帮人干的,他们跟咱们玩儿黑吃黑?咱们刚接手这批货,转眼就被抢了,这事儿除了咱们和恐龙那伙人,应该没人知道了。”

佟麻子脸色阴沉,眉头紧锁,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也有这个怀疑,但恐龙那反应,实在不像,再者,他一个香江老大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能为了这么一批货干这种砸锅的事情,以后的生意他还想不想做了?”

薛二狗一脸气愤道:“那会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抢咱们的货?”

佟麻子咬牙切齿地说:“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鹏城这个地方,风云际会,鱼龙混杂,捞偏门的人多了去了,不过,不管是谁,敢动老子的货,老子就让他不得好死!”

说完,佟麻子转身走向办公桌,拿起桌上的电话,找他在鹏城的狐朋狗友帮忙:“喂,辉煌老弟,是我,麻子,有件事儿得请你帮忙打听一下,我有一批香江运来的鼎安牌收音机被人抢了,你在街面上帮我关注一下风声,今天的被抢的,一千多台,你辛苦一下,有消息告诉我,好处少不了你的。”

挂断电话后,佟麻子又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他在鹏城认识的地头蛇。

棒梗站在一旁,看着佟麻子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心里怨恨佟麻子的同时也有些羡慕和憧憬。

如果自己也能有这样的人脉,何愁大事不成?

如果自己有这样的人脉,又怎么会落得这么狼狈?

如果自己有这样的人脉,佟麻子又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