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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语堂刚接到这个委托时,心中难免有些许的疑虑。

对方开价很高,却找了自己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私家侦探,而且提出一个必须要求,方语堂得去她指定的地方面谈。

那地方是个小村落,方语堂直接听都没听说过。

下了火车后,要转大巴到县城,再坐当地的公交车,最后还得再走七公里的山路。

他去的时候是春天,明明是温暖湿润的好季节,整个村落却是死气沉沉的。

农田早已荒废了,每家每户看上去都很破败,似乎没有人住。

但当方语堂仔细去听时,又能听到一点儿类似人类发出的模糊不清的声音。

吱吱——

方语堂被叫声吓了一跳,一只体型硕大的老鼠从他脚边窜了过去。

太奇怪了,这里像是个没人居住的村落,老鼠却又肥又大,体型都赶得上成年的猫了。

除了压抑的沉寂,最让方语堂难受的,还是空气中弥漫的臭味。

那种味道不像是垃圾场里臭气熏天的味道,倒像是他自己的某个内脏腐败了,从身体内部透出的隐隐约约的腐烂味。

他按照对方给的门牌号,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小屋。

在他还没有伸手推门之前,一个苍老又虚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是方先生吗,请进吧,门没有锁。”

房间不大,只有十个平米左右,里面没有电灯,也无蜡烛,只有从半扇玻璃中透出的阳光。

他的委托人花婆婆就坐在窗边的摇椅上,方语堂这才发现,她是个没有眼球的盲人。

奇怪的是,虽然她应该是什么都看不清了,但她却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甚至,她能在没有任何辅助的情况下,无障碍地使用方语堂的笔记本电脑,还会使用建模软件。

方语堂承认,自己之前对她的印象就是一个在乡下村落里幽居、没什么文化、拿到拆迁款的老太太。

这一次见到本人,确实是让方语堂跌破眼镜了。

“方先生,你应该也发现了,我让你去做的事情是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甚至会有生命危险。”花婆婆缓缓说道,“这也为什么我给出的价格很高,但没几个人愿意接下委托的。”

她说,以前他们的村落非常的繁荣兴旺,早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村里至少有80%的家庭都拥有几十万的存款。

那个时候,万元户都是富豪的代名词,足以见到村落的富有。

村民的财富虽然离不开自身的努力,但主要依靠的还是一点儿“机遇”。

如果有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能提前一步抓住商机,从而飞黄腾达。

他们村的机遇就来自于“问花仪式”。

问花仪式出现的时间很早,在村里的古籍的记载中,远在晋朝就已经有人创造了问花仪式。

那时战乱不休,人口数量暴跌,而问花仪式一开始的作用就是为了让儿童活下来。

谁家的花枝繁叶茂,但是根系萎靡,就代表小孩虽然聪明,但体质不好,需要早早送去医馆调理身体;

谁家的花上有红蜘蛛,就代表小孩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会伤风感冒,最好闭门不出、注意保暖;

甚至,连他们未来的品性、会遇到哪些灾祸、有几个孩子,都能从花上看出来。

约莫是到宋朝的时候,某一次举行问花仪式,其中一位少女说看到了自己一年前去世的外祖父。

外祖父叮嘱她,未来要去做酒水生意,最好要去南边做,店铺开得越大越好。

当时的她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也照做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人,总不会害自己吧?

谁曾想,她开张三年,竟是直接做成了杭州的首富。

从那时起,村民们意识到,问花仪式不仅可以来预防灾祸,还能发家致富。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只是花婆婆不愿意告诉方语堂代价具体是什么。

他只知道,其中之一就是如果木偶被遗落在外,整个村落都会遭受诅咒。

“去看看吧,方先生,看清楚了,你再考虑要不要接受我的委托。”花婆婆话中似有什么深意,“我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这些就当做你的路费。”

她从椅子下方摸出一个古朴精致的小盒子,放在了桌面上,却没有打开。

方语堂忍不住去猜,里面装着的应该不是钞票,那就是什么值钱的玉器首饰?

据花婆婆说,村里的每家每户都是不关门的,他可以多进去几家看看。

离开花婆婆的房间后,方语堂找了一家冷冷清清的院落。

他推门而入,起初,他还没有看到人,直到他听到了一声虚弱的干呕声。

村里的人竟是被深深埋入了土中!

这一家一共是五口人,无论男女老少,下半身都死死地插在了地里,年迈的人埋得深些,土已经没过了胸口,小孩的则是刚到腰部。

方语堂不敢上前救人,因为埋在地里的村民们看上去已经不像是活人了。

他们的肌肤已经全然腐烂了,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绿色,面部的五官上爬满了各种虫子,正在啃食他们的眼球、鼻子和嘴唇。

那位年迈的老者脸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几个阴森恐怖的血洞,往外渗着黑色的泥浆。

每一家、每一户、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上至白发苍苍的老者,下至才三四岁的幼童。

方语堂做私家侦探之前,学的是法医专业,他见惯了各种死相凄惨的尸体,有被人分解成上千片的、也有海里捞出来的高度巨人观……

然而,他前半生加起来见到的那些尸体,其震撼感远远比不上他今天看到的村民们。

因为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却只能困在泥土里,看着自己渐渐腐烂、等待自己的五官被虫鼠吞噬、忍受着日复一日的痛苦……

这是没有尽头的诅咒,他们没有死,也永远都不会死。

回到屋子里时,花婆婆古怪地笑了两声,“你去了这么久,都看清楚了吧?不过,你尽管放心,这是我们村落的诅咒,并不会影响到外人。”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咳嗽起来,从她空洞的眼眶和口鼻中也涌出黑水。

“又加重了啊。”她低声叹息道,随即,又向方语堂招手,“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