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柏进入考棚一探究竟,白若雪就在门口等候。此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大人,那我等二人接下去的考试该怎么办?总不能再让我们回那里面去吧?”
“是啊!”另一人也出言附和道:“咱们的考棚恐怕是不能待了,里边呛人得很,根本无法集中精神答题!”
“这个声音是......”白若雪回头望去,这才发现靠坐在墙边的其中一人是位熟人:“闫承元?”
“正是学生。”闫承元将头抬高,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大人,学生苦读至今,好不容易才等到三年后的又一次机会,不想因此事而被耽搁!”
另一名考生也连忙接话道:“学生洪宇,能否请这位大人重新安排一个考棚?”
“本官当然能理解你们的心情。”白若雪保证道:“放心吧,不会耽搁考试的。”
她转向了百里叔仪:“百里大夫,考棚应该还有空余的吧?”
“有,当然有!”百里叔仪的神色已经恢复了许多,朝不远处一指道:“那边的考棚都是空着的。”
白若雪点了点头,向身边的军士吩咐道:“你们两个把他们带至空余考棚,重新安排考试。”
闫承元和那考生返回各自的考棚,将随身物品整理至书笼,而后跟随军士离开。
才走了没几步,闫承元忽然驻足而立。
“怎么了?”一名军士见状,忍不住催促他:“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赶紧换地方!”
白若雪正觉奇怪,抬眼望去但见闫承元的目光落在了欧鸿明焦黑蜷缩的尸体上,而洪宇显然也察觉到了异样。
(糟糕,原本以为在考场中是不会有闲杂人等出入的,再加上稍后还需仔细勘验尸体,就没让人用白布遮盖,没想到却被他俩给瞧见了......)
现在遮挡显然来不及了,洪宇抢先颤声问道:“大人,此物、此物莫非是一个人!?”
见到白若雪默默点头,他惊得连退数步,差点失声尖叫。只是他旋即想起此地为贡院考场,不得大声喧哗,便立刻捂着嘴巴,硬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尖叫声又憋了回去。
闫承元之前也是见过段慧兰和曹德荥惨死尸体的人,虽仍难以掩饰惊恐之色,但比洪宇多了几分镇定。
“白大人......”他用微颤的食指指向欧鸿明的尸体,试探着问道:“我们两人的考棚在鸿明兄的两侧,那走水的位置应该就是他那一间了。可是我们现在都已逃出了考棚,却唯独不见他的踪影。莫非地上那人就是......”
“闫公子。”白若雪抬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此事与你们没有多大关系,切勿胡思乱想以致耽误考试。你只管专心应试,一展平生所学即可。等到春闱结束以后,我会另寻时间细问。”
接着,她又语重心长地补充了一句:“莫要让郁离失望。”
闫承元重重地点了点头,跟随军士而去。
他们前脚刚走,柏松后脚便向白若雪回禀道:“白舍人,卑职已经对那走水的考棚进行了彻查,确有纸张复燃,这才造成了第二次起烟。所幸火势并不大,卑职已经按照白舍人的要求将复燃的纸张扑灭,不曾用水泼洒污损。”
火灾现场复燃是常有的事,他特意强调了“复燃”二字,撇清了之前灭火时没有仔细检查的责任。
白若雪也不去计较这些,点头道:“火势虽已扑灭,然其中仍有烟雾未曾散去。先让门开着,等烟散尽之后本官再行勘验。另外,你先派一人去将此事报于燕王殿下知晓,再命一人取来纸笔,准备填写尸格。”
“百里大夫。”她回头询问道:“我欲先勘验欧鸿明的尸体,要不要一起来做个见证?”
“不了,不了!”百里叔仪靠坐在椅子上,连连摆手:“白舍人乃是闻名天下的神断,老夫自然是信得过的。”
白若雪也不再多说,蹲下仔细开始勘验尸体。
“死者欧鸿明,年二十八,开封府本地人士。尸体发、面、脖及前胸、手臂、大腿等多处有明显烧伤,身上衣裳损毁严重。”
白若雪依次抬起欧鸿明的手臂,检查双手后又道:“死者双拳紧握、需要极为用力才能掰开手掌。取我工具来。”
柏松将一套工具递至白若雪手中,后者捏住欧鸿明的下巴,小心翼翼地用木棒将他的嘴巴撬开。
“死者牙关紧咬,口中烟灰混合着血污,说明死者生前极为痛苦。而且鼻中亦有烟灰存在,可以推断死者是被活活烧死的。”
见证欧鸿明被焚身亡的军士不止一人,所以死因方面并没有什么疑点,只是这次起火的原因颇为蹊跷。另外对于死者的死状,白若雪也觉得某个地方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柏侍卫。”她拍了拍手,起身询问道:“从欧鸿明拍打考棚的门求救,到他彻底气绝身亡,这中间大约经过了多少时间?”
“不长,也就半盏茶的工夫吧。不,可能半盏茶都不到。卑职记得给他开门之后,就见他浑身浴火从里边扑了出来,随后滚落在地哀嚎不已。卑职见状后极为震惊,呼人前来帮忙灭火。”他朝一旁的小吏征询道:“当时是你去取的第一桶水,对吧?”
小吏肯定了柏松的叙述,向二十多丈外的一间屋子一指道:“没错。那边就是贡院的伙房,里面有三口大缸,常备清水,卑职就是赶去那儿取水救火的。卑职虽泼了第一桶水,不过那时候他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也没再多做挣扎,只是蜷缩成一团断断续续发出虚弱的呻吟。等到柏侍卫取来第二桶水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不再动弹了。之后虽泼了第二桶水,也不见他有任何生息。”
柏松接上去继续说道:“卑职确认他已经身亡,不敢擅自做主处理此事,于是赶紧向两位大人禀报。”
听完他们两人的叙述,白若雪先是思索片刻,而后颦眉低语道:“奇怪,此事当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