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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眸光泛起波澜,张了张嘴。

姜泠珑一直紧盯着安然的反应,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神情的变化。

“呵呵,你说的很好!”

“一切皆有代价。”

“那安然,你觉得你这两年做出了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

“代价是什么呢?”

“明日!”

“朕带你亲临刑场。”

“让你亲眼看看代价是什么!”

姜泠珑说完这句。

却是得意志满的站起身。

不再与安然对话。

转身带着凌澜离去。

行走在监牢内阴暗的甬道上。

凌澜却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陛下...”

“您明显对安公心怀感情的。”

“可是您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对他打击太大了?”

“呵呵...你懂什么?”

“安然那副态度坚决宁死不屈的样子你也看到了。”

“他这人身板硬,脾气倔,不会那么容易屈服的。”

“就算朕现在当面宣布免他一死,他也不会顺朕的意,安心待在朕身边。”

“唯有把他的心气打掉。”

“把他挺直的脊梁打弯,他才有可能回到朕身边。”

“又有什么能比将他过往的心血付之一炬,他昔日的属下悉数惨死,更加能够打掉他的心气呢?”

“朕要的就是一个全然没了志气,能够全心全意待在朕身边服侍朕的安郎。”

“朕要让他只为朕而存在...”

走在姜泠珑身前,提着灯笼的凌澜心头一跳。

抿了抿嘴,只道是来了一句。

“陛下圣明...”

可心中却并不认同姜泠珑所说的话。

跟着姜泠珑,三四年,她也认识了安然三四年。

其实这位权柄赫赫凶名满天下的大权阉是一个很简单好懂的人。

以她对安然的了解。

一旦陛下将他的心气给熬没了。

将他的脊梁给打断了。

那也就是他命丧之时...

不,不能这么说。

这样一个决绝的人,绝不会让自己的心气耗尽,脊梁直不起来。

他会用死来守护自己的事业,扞卫自己的志向。

皇帝很有可能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还将两人之间那剪不断的情谊彻底撕碎。

不过她不能劝说皇帝,现在正是这位陛下初次掌权,心高气满的时候,她并不想因为一句谏言而惹得陛下嫌恶。

“哼,朕自然圣明,还用得着你说?”

姜泠珑斜觑了凌澜一眼。

嘴角却泛起笑意。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权势大到没边,无论任何人无论是真心还假意,都不得不称赞自己的感觉。

相比之下,那安然简直是不识抬举。

自己可是真正掌控实权的皇帝了!生命都握在自己手上,自己还亲自俯下身段来看他,好言相劝,就是到了这般境地,他竟是一句软话都不说。

愈说到此,她便越发恼怒。

“哼!”

“凌澜!”

“奴婢在。”

“此处牢房还是环境太好了,把他丢到别处烂牢去,不必在特殊照顾了。”

“就是要磨磨他的心气!看他在朕面前还这么做出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喏。”

“还有...他那干爹的事情不用瞒着了,反正刚刚都告诉他了。”

“你去准备一下,明日就这般做。”

“...”

“奴婢遵旨。”

凌澜恭敬的低下头,眼中却满是骇然。

心道果真是最亲近的人,知道怎么捅对方最痛。

真真是半点不留情,刀刀往心口上捅啊。

眼见着凌澜恭敬的样子。

姜泠珑心气顺了不少。

面上恢复了从容。

“凌澜,你这段时间做得不错,既有能力,亦忠心耿耿。”

“如今大势已定,之前说好的重赏也该兑现了。”

“说吧,你想要什么?”

“全凭陛下恩赐!”

“那就这样吧...内卫那边依旧有你掌控着。”

“加封尔为宁曦宫尚书,赐金千两。”

“听闻你爷娘依旧住在城西一处小院里?”

“朕在给你一处大宅院如何?”

“奴婢谢陛下赏赐,陛下如此大恩,奴婢此生全力为报,永不背弃,如有违反天打雷劈...”

“好啦好啦,不用如此。尔乃我身边唯一亲信,情同姐妹,不需要此等虚礼和毒誓。”

虽是这般说,姜泠珑眼中却闪过一抹满意。

“起来说话。”

“是...”

“如今宫廷禁军由你管着,又要管内卫又要管禁军,很累吧?”

凌澜当即眸光一凛。

忙点头。

“回陛下,奴婢无能,确实有些忙不过来。”

“那尔可有信得过的人选?最好也是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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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澜动作很快。

短短不过两刻钟。

安然便被更换了牢房。

之前那间,虽环境差了些,好歹也算是僻静,。

可如今这间,远远的就能听到远处传来囚犯受刑的哀嚎。

弥漫在空气中的酸臭和死老鼠味道更加浓厚,让人欲要作呕。

就连铺在地上的茅草也是湿漉漉的,夜里还会结冰。

不过安然却对环境的变化没有什么反应。

依旧是静静坐在那里。

宛若一根即将枯死的朽木。

他在哀叹,在悲戚。

若是放在以往,他根本想象不出他的挚爱会被权势侵蚀成如今这个模样,甚至于对自己动手。

不过其实这样也好?

至少如果他死了。

也不需要担心姜泠珑会悲痛欲绝,随他而去。

就是可惜了他的那些下属们。

这些人本就是这几年,他一个一个筛选的。

个个都是心怀壮志的青年才俊,这些人丝毫没有被权场的污浊侵蚀,一心为公,一心为民,都是他的同志之士。

不应当是这样一个凄惨的结局啊。

这些人可是他在的这些年,整个大齐官场正直之士的荟萃。

大齐强盛国力的基础,百姓们真正的父母官。

如果他死了,这些青年也死了。

有这两年打下的坚实基础,短时期还好,时间长了呢?

大齐该如何是好?

这天下的百姓该如何是好?

会不会被死灰复燃从未被彻底消灭干净的权贵们重新敲骨吸髓?

大齐立国百余年,若是按照王朝周期,已然算是中晚期。

而许多王朝中晚期,都会涌现一批救国志士,打造一个中兴之世。

可中兴之后,往往又是加速的堕落和剥削。

安然不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只能被成为大齐王朝的中兴,不希望自己身死政消。

他要的是一个永恒的盛世。

安然身子有些颤抖。

许是冰寒阴湿茅草上的冰晶被体温融化,浸染了他的衣襟。

永恒的盛世可能吗?

他闭上眸子。

可眼前却浮现了几十年之后。

兵荒马乱,百姓再度流离失所,岁大饥人相食。

无数个与他遭遇相同,却又没他幸运的孩子倒在了流亡的路上...

安然愤怒,对那个已经被权势侵蚀得面目全非的姜泠珑的愤怒

可除了愤怒,他真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呀...同样变成了一尊泥菩萨,泥菩萨与蝼蚁何异?

仿佛这一刻,他再次回到了十几年前,再一次做回了那个黑压压如蝼蚁般流民中的干瘦孩子...

什么都没有改变,没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