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废墟之上,死寂被狂喜的浪潮彻底撕碎。
“万岁!万岁!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如同实质的飓风,席卷着残垣断壁。
无数死而复生的明军士卒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向着那九龙拱卫、悬于天穹的沉香辇疯狂叩首。
他们抚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胸膛,感受着重新流淌的温热血液,看向辇中那道身影的目光,已非敬畏,而是如同仰望神只般的狂热信仰。
而因为戾太子而死,又被阴阳双鱼玉佩救活的百姓们,则是迷茫胆怯的缩在人群中。
就在这狂热的顶点,九龙沉香辇中,朱胜那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也重重敲在每一个强者的心头:
“传朕旨意。”
朱胜声音不高,却让整片废墟瞬间安静下来,无数目光聚焦于辇中。
“经朕与大汉天子刘询议定,禁区之地,自此南北而。”
“禁区以北,归大汉;以南,属大明。”
“此乃盟约,昭告天下,两境军民,各安其土,不得擅越。”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划江而治?北方归汉,南方归明?!”
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所有人的心湖之上。
废墟内外,无论是劫后余生的明军将士,还是被复活的百姓,亦或是关羽、张飞、浪翻云、谢晓峰这等绝世人物。
无不瞬间呆滞,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戚继光握着雷刀的手猛地一颤,刀锋嗡鸣。
他猛地抬头看向九龙辇,眼中先是巨大的困惑,随即闪过一丝了然的沉重。
汉帝刘询动手了吗?
恐怕整个禁区北方都已经被汉军收复了。
自己这几十万明军,居然差点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的螳螂。
而陛下……竟在无声无息间,已与那深藏幕后、算计一切的汉帝达成了如此协议?
这背后,是付出了何等代价?
陛下究竟用什么手段,居然让蓄势待发的汉帝妥协了?
俞大猷虎目圆睁,胸膛剧烈起伏。
禁区……这片浸透了明军鲜血、埋葬了无数同袍的土地,终于有了归属。
但这归属,竟是以如此方式,与那坐收渔利的大汉划界而分?
一股巨大的憋屈与不甘涌上心头,却又被更深的疲惫和一丝尘埃落定的复杂所取代。
至少,袍泽们的血,没有白流。
这笔账,迟早是要和汉帝算一算的。
城外的诸葛亮羽扇僵在半空,深邃的眼眸中智慧之光急速流转,瞬间推演了无数可能。
“划分南北吗?”
“果然,汉帝当真好算计。”
“可他,当真想过这禁区的百姓们吗?”
他望向北方,仿佛能穿透群山,看到那位年轻汉帝深沉如渊的眼眸。
而一旁司马懿低垂的眼睑下,精光一闪而逝。
他心中暗忖:
“好一个万寿帝君!好一个刘询!两虎相争,一者力竭显颓势,一者隐忍待时却功败垂成。”
“大汉……当真得了便宜吗?恐怕未必。”
“汉帝之谋,深不可测,可这大明天子,当真是好对付的吗?”
一丝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张角拄着九节杖,看着周围欢呼雀跃、为“南方归属大明”而振奋的明军士兵和被复活的胆怯百姓,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又释然的笑意。
起码以后禁区的百姓可以有吃有喝,不用担心不死药的毒害了。
片刻后。
九龙沉香辇缓缓降落,祥云铺地,金莲隐现。
朱胜身着金纹衮龙袍,身姿挺拔如松柏,自辇中从容步下。
每一步踏出,都带着令天地俯首的沉凝气度。
他目光扫过战场,最终定格在两位方才挽狂澜于既倒的关键人物身上。
朱胜首先走向达摩。
这位佛门禅祖周身佛光已敛,宝相庄严,方才那净化天地、逼退武帝的伟力仿佛只是拈花一笑的余韵。
“达摩祖师。”
朱胜的声音平和。
“大师佛法通天,心怀慈悲,救此界万民于水火。”
“朕之大明,正值鼎革奋发之际,求贤若渴。”
“不知大师可愿屈尊,入我大明,为国师之位?”
“朕当以国士之礼待之,共扶社稷,普度众生。”
达摩双手合十,低宣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陛下抬爱,贫僧惶恐。”
“然贫僧乃方外之人,行脚天下,只为传法渡厄,随缘而化。”
“红尘富贵,庙堂权柄,非贫僧所求。”
“此心只向菩提,此身只属沙门。”
达摩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深潭古井,拒绝得干净利落,却又带着令人无法生厌的超然。
朱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但并未强求。
随即朱胜便转向不远处那倚着翠绿竹杖、身形佝偻的老乞丐——范丹。
“范丹前辈。”
朱胜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敬重。
“前辈以众生念为基,以人间烟火为刃,直面大汉孝武皇帝,侠肝义胆,令朕钦佩。”
“朕知前辈心系黎庶,足迹遍布九州。”
“前辈可愿入我大明,泽被大明亿兆生民。前辈意下如何?”
范丹抬起浑浊却深邃的眼睛,咧嘴一笑,露出几颗豁牙,声音沙哑却清晰:
“嘿嘿,陛下厚意,老乞丐心领啦。”
“咱就是个要饭的命,习惯了走街串巷,听市井喧哗,闻烟火气息。”
“高堂大庙?憋得慌!”
“这身破衣裳,这要饭的碗,自在!”
他掂了掂手中那油亮的竹杖和那个依旧显得破旧的陶碗。
“老乞丐这副骨头,天生就是泥里打滚的命。”
听到二人纷纷拒绝,朱胜心中不由的一阵惋惜。
不过好在这也在朱胜预料之中。
毕竟,当年大明洪武皇帝都没能招揽到二人,反而与这二人为敌,吃了大亏。
如今关系改善,日后想来肯定还有交好的机会。
正当朱胜以为已经完事了的时候。
突然,达摩走了过来。
只见达摩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陛下心怀天下,仁德昭彰。”
“若真有邪魔肆虐,生灵涂炭,贫僧与佛门同道,自当义不容辞,相助大明。”
闻得此言,朱胜心中一喜。
而这时候,范丹抠了抠耳朵,咧嘴道:
“圣上放心,只要不是让老乞丐去帮你抢地盘、害无辜,真遇上了祸害人的家伙,老乞丐这身贱骨头,活动活动也无妨。”
他话说得糙,但意思同样明确。
听到两人的承诺。
朱胜脸上终于露出开怀而敬重的笑容,对着达摩和范丹,郑重地拱了拱手:
“有二位此言,朕心甚慰。”
“有二位护持,此乃大明苍生之福!”
达摩与范丹同时躬身还礼。
达摩低诵佛号,身影在淡淡的金色光晕中渐渐变得虚幻,如同融入阳光的尘埃,无声无息地消散于天地之间。
范丹则嘿嘿一笑,拄着竹杖,转身便走,那佝偻的身影很快便汇入下方开始清理废墟、救治伤员的人群之中,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再也寻不着踪迹。
朱胜独立于废墟中央,金色龙袍在渐起的风中猎猎作响。
尘埃落定,战火暂熄。
禁区南北,界限已分。
南方,明军的旗帜开始在新划定的疆域上竖起,伴随着重建家园的号角与无数百姓复杂而充满希望的目光。
北方,曹操与赵充国麾下的百万汉军精锐,如同沉默的黑色潮水,牢牢扼守着新得的土地。
旌旗猎猎,刀枪如林,森然的兵戈之气直冲霄汉,与南方的喧嚣形成鲜明而冰冷的对比。
一场席卷禁区的滔天巨浪,似乎终于平息。
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以血火铸就、以帝威划定的南北之盟,脆弱如冰。
归墟之下,武帝刘彻那不甘的意志仍在低吼;
未央宫中,汉帝刘询深沉的眼眸里,算计的光芒从未熄灭;
而九龙辇上,那位万寿帝君俯瞰着刚刚纳入版图的南方沃土,心中所想的,又岂止是禁区一隅?
这暂时的宁静,不过是下一次惊天风暴酝酿的前奏。
大明与大汉,这两头盘踞在九州之上的巨龙,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