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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平安供销社门前。

董树果和四凤子正有说有笑地擦着摩托车。

好借好还,是讲究人儿必须遵从的人情往来规则。

给人家把油加满不说,也不能带着灰还回去。

等到两个人边角俱到地擦得差不多了,钱亦文和老丈人也适时来到了。

“擦这么干净干啥呀?”钱亦文开始没话找话。

“一会儿给校长送回去。”

钱亦文看了一眼擦得锃亮的幸福250:“能不能跟你们校长说一声,借我骑一趟?”

董树果抬起头来,一脸不屑地问道:“你会骑吗?”

钱亦文白了董树果一眼:“太小瞧人了!在省里学习的时候,骑过。”

别说我前世摆弄过这玩意儿,就算是我没骑过,把它整走,难道比单手开法拉利还难吗?

“你要干啥去呀?”董树果显然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钱亦文回头一指老丈人:“爸让我带他去一趟青峰山鹿场。他说有点想二舅了……”

董长贵冲着钱亦文眨巴了几下眼睛,这他妈都是啥时候事儿啊?

不是你让我带你去的吗?怎么还反过来了呢?

董树果一听是老爹的意思,也不敢多说啥,乖乖递上了钥匙。

路上,董长贵问钱亦文:“你非这么着急来干啥呀?我都没和站里说一声……”

“爸,再整几瓶鹿茸人参酒,我留着送朋友。”

“那也不用这么急呀?哪天来还不行呢?”

“就着树果这摩托还没送回去。等他送回去了,咱俩要是赶骡子车来,还不得在这儿过年呀?”

董长贵暗想,越说越玄乎了,再慢也不至于慢成那样吧?

“爸,你猫点腰,往我脊梁后边躲着点,我要开搂了啊……”

说着话,钱亦文攥着油门的手,可就使上劲儿了……

这个大敞篷子,感觉可是真好!

车身重,抓地,跑起来呼呼生风。

从倒车镜里往后一看,烟尘滚滚,就跟山猫用上了全时,奔跑在阿拉善无尽黄沙中的感觉差不多……

青峰山鹿场,在大山深处。

英子的二舅,从事着一份一年看不到几回生面孔的工作。

之所以能捱熬得住,多半是因为没啥牵挂。

弟兄姐妹四个,走了两个。

健在的,就剩下他和英子妈了。

早年间,县里成立鹿场的时候,因为条件艰苦,还非常偏僻,没人愿意来。

二舅成分不好,分到哪儿就得老老实实在哪待着,积极为社会主义做贡献。

于是,就和二舅妈一起,被分配到了这里。

二舅倒也不以为然,正好落个清静。

在哪儿,还不是过日子呢?

而且,那些大大小小的运动,就影响不到他了,谁能闲着没事专门跑来山沟子里批斗他?

可就是这份当初谁也不愿意干的活儿,把二舅给成全了。

等到不再讲成分的时候,富农的帽子一摘,一算计,他的工龄最长。

于是,摇身一变,二舅成了个正式职工。

一只铁饭碗,这就算是牢牢地端在了手里……

二舅逢人就说:“哪成想啊,我这一步还就是脚后跟打火燫——走着了。”

火镰,是一种取火工具。二舅的意思,是说脚后跟着火了……

可以说,二舅和二舅妈的日子,是很舒心的。

孩子们虽不在身边,可隔三差五就来看看,也挺好。

唯一让二舅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妹子妹夫一家人了。

但妹子嫁对了人,日子过得好,哪用得着他惦记?

妹子家里,除了英子嫁了个不争气的女婿之外,剩下的,哪样能挑出毛病来?

二舅刚把鹿圈草草收拾完,正坐在门前的石头墩子上抽烟,就听见一阵马达的轰鸣声。

抬头看时,摩托车已经停在眼前儿了。

这年轻人,卧槽!骑得真猛!

“二舅……”钱亦文笑容可掬地打着招呼。

二舅抬眼,这个帅小伙儿是谁呢?

看到了后座上下来的董长贵,二舅才恍过神来:“你咋来了呢?”

指了指钱亦文:“这是……”

“英子女婿,来看看你。”董长贵一边从后驮座上卸下一包东西,一边说道。

“噢?”

老头儿对这个外甥女婿是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这些年钱亦文干的那些事儿;

陌生,是因为自打他和英子结婚以后,就再没见过面。

一边往院里走,老头儿一边在心里犯起了核计,这是来干啥来了呢?

听说是个耍钱鬼儿,能不能是觉着我这偏僻,要上我这来放局?

<放局:开设一个临时性的赌场。这时代,抓赌是常态,故而很多人都跑到偏僻的地方赌钱。>

不能不能,妹夫可不是那样人!

钱亦文走进院子,就看见院子纵深处的鹿圈,倍感亲切。

走着走着,不觉间脚步就偏了,直奔鹿圈就去了。

身后,听见二舅小声问着老丈人:“他跟你来……干啥呀?”

“哎呀二哥,不是过去了……”

钱亦文隐约听到了两句,后边的也没心思听了。

眼前,一只只见了生人后变得惕惕然的梅花鹿,完全把他的心思给勾走了。

前世,英多集团三大版块之一……

可以说,眼前的一只只梅花鹿,在他眼里那就是跳动着的金疙瘩!

但是,环顾四周后,他也发现,这个鹿场经营得并不好。

说好听的,经营目标就是保证鹿能活着。

而且,从条件上看,还真就没法保证鹿能很好地活着。

这鹿,造得有点埋汰……

看了一圈儿,心里有底了,走进了屋里。

屋里,老丈人应该是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二舅的态度有所缓和。

二舅指了指钱亦文拿来的东西,责怪了一句:“你看看你这孩子,都不是外人,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

“二舅,晚辈来看看你,带点东西不是应该的吗?”

“那也不用拿这么多呀?”

“二舅,听我爸说,山里买东西不方便,就给你买了一些日常必需品,也不是啥值钱东西。”

“好……好……”二舅看着柜盖上的一堆东西,心里想,啥时候烟、酒和芦果、槽子糕都成了生活必须品了?

难道自己在山里的日子太久了,外边儿……又变了?

闲聊了一会儿,钱亦文问道:“二舅,咱们这个鹿场,现在还出酒吗?”

“出啊!”

“那你领我去酒坊看看呗?”

“好!”老头儿一磕烟袋,领先走出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