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刘丹凤正在旁边四处观望呢,突然被介绍出来,而且身份居然不是“王老板的爱人”。
这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但钱亦文的话,已经铺垫到那儿了,她也只好跟着往下顺着:“柳场长,听小钱说咱们鹿场搞得有声有色的,就跟着一块儿来看看。”
一边和柳敬言握手,一边又说道:“你看我这也不会说个话儿,应该叫柳镇长才对嘛。”
“您随意,您随意!”柳敬言一脸谦恭,腰也不自觉地弯了下来,“欢迎记者同志多多指导……”
柳敬言一边客套着,一边扫了一眼神态自若的钱亦文。
这个钱老板,这是下了多大的本啊?
要说请个吉春报社的人来站站台,他还多少有点把握。
但要说到淞江日报这样的大报请个记者来……想都不敢想!
可是你看,人家居然请来了。
一边想着,柳敬言一边向屋里一指:“王老板,记者同志,咱屋里坐坐?”
王秉春没挪步子,淡淡回了一句:“柳镇长,咱还是直接去鹿场吧。
“一想到马上能呼吸到山里的新鲜空气,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对于一个镇政府,王秉春可是真提不起啥兴致来。
他还是希望能够尽早看到鹿场,只有亲眼见了,才能安心。
坐在书记去县里开会都没开走的212吉普车里,柳敬言的心,一直悬着。
那天,那些民兵回来以后,他来了一趟,看着鹿场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倒也还看得过去了。
只是,这些可都是大地方来的人,咱自己认为的好,在人家那儿,能被认可吗?
眼下,只求他们不要太挑剔,也就是了。
只是,车子开进闪那两扇铁大门时,门旁挂着的“青峰山鹿场”五个大字,点亮了他的眼睛。
这是啥时候挂上去的呢?我来的时候没有啊?
这个铁大门,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回去了……
“哎哟,老弟呀,你这鹿场还真是不小啊!”王秉春下了车,四处看着,“收拾得还挺干净的。”
钱亦文听了,赶忙给柳敬言的脸上贴金:“王哥,有柳镇长天天督促着我们,也不敢偷懒啊!”
柳敬言听了,嘿嘿一笑,内心里却滋味翻涌。
看了一会儿,王秉春道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兄弟,酒坊在哪儿?”
刘文秀在旁边微笑说道:“几位领导、老板,远道而来,还是先到会客室喝杯茶吧。
“待会儿我再带大家四处转转。”
会客室?柳敬言又懵了……
搭眼一看,喂鹿老头儿放工具和杂物的那两间小房,门上可不就挂着“会客室”的牌子吗?
那块小木头板子上,新写的毛笔字儿,还挺好看,颇有颜柳之风。
屋里,陈设简单,但打扫得很是干净。
几张长条椅子,虽然坐上去有点吱吱扭扭的,但崭新的白花旗套子,倒也说得过去。
刘文秀一边倒茶,一边笑道:“柳镇长听说各位要来,特意让我们准备了点礼品。
“东西不多,好歹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柳镇长真是太客气了……”王秉春一边客气着,一边瞄了一眼窗台上整齐摆放着的一溜牛皮纸袋子。
装的啥玩意儿?
要是没几瓶鹿茸人参酒,那可就没啥意思了……
“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柳敬言客气着,但表情尴尬。
准备礼物的事情,又是他的一个未知……
“秀儿,把柳镇长准备的礼物,给王老板拿来看看。”钱亦文说道。
十个牛皮纸袋子,是秀儿连夜糊出来的。
上面简简单单印着的“青峰山鹿场”几个字,也是钱亦文拿土豆子抠的印章,自己印上去的。
鲜红的印泥,还没干透。
十瓶酒,一包鹿茸片……
还有两根园参,装在大红色的盒子里,看起来很有档次的样子。
这些东西,都是能让王秉春乐开花的东西,尤其是那十瓶酒……
连夜糊的,质量不算太好……
半盏茶的工夫,王秉春就按捺不住了。急着要看酒坊,领先走出了会客室。
一见客人向酒坊走去,秀儿轻咳了两声,内心忐忑地上岗了……
“各位领导,青峰山鹿场,创建于1973年12月29日,是一家集梅花鹿养殖、药材种植和养生酒生产为一体的综合性国有企业,自创办以来——”
秀儿一边带着大家往酒坊走,一边把对着老姨和姨父练了半宿的词儿,流利地展现出来。
“这么多年了?难怪能沉淀出这么好的东西……”王秉春感慨着。
“嗯……”刘文秀开始了现挂,“几届领导都对鹿场很是关注,尤其是柳镇长接手以后,鹿场更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速发展。”
这番话,本来是顶极高的帽子。
不过,柳敬言听起来,却总觉得有点心肝脾肺肾都虚……
酒坊门前,王秉春停住脚步,回头说道:“我看哪,青峰山以后能有大发展!
“有这么年轻有为的领导干部,又有这么能跟得上形势的商人,想发展不起来,都难!”
“借您吉言!”钱亦文听了,忙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王老板,屋里看看。”
这人,话有点太密了哈,后边还有柳敬言呢……
酒坊里,热气腾腾。
十几个壮汉,打着赤膊,正在出糟。
伴着热气飘散出来的浓浓味道,就连不喝酒的记者同志,都觉得入鼻香甜,沁人心脾。
“这味儿!正宗!”王秉春倒背双手,在门口大口呼吸着。
“王哥,轻点……一会儿整醉了,吃饭的时候还咋喝酒啊?”钱亦文笑道。
“哈哈哈……”一旁的李长丰哈哈大笑,“咋的还不是个醉,这么醉还省菜了。你划算!”
秀儿一指正在指挥着大家干活的老边:“这位,是我们吉春着名的酒把头——边师傅。
“边师傅一家几代人,把‘边家烧锅’的老字号已经传承了一百多年了。
“可以说,没有边师傅的三年泥窖陈酒,就没有这入口醇香的青峰山鹿茸人参酒……”
老边的头上,缠着一条手巾,赤着上身,黝黑的皮肤闪着光亮。
刘文秀的介绍,虽是声情并茂,但丝毫影响不到他的情绪。
他的眼里,没有镇长,也没有老板,更没有报社记者,甚至连钱亦文都没有。
严把每一道工序,专心做好自己的事儿,才是他应尽的本分。
可以说,一个老把头该有的精气神,都被他给体现出来了。
那边,十几个戴着白帽子的工人,正守着几口大缸,在灌装着成品酒。
四叔戴着一个看不清字的红袖标,正认真地检查着成品……
一副不知打哪儿弄来的老花镜,卡在四叔的鼻梁上。
从他那不时抽动的鼻子上看得出来,他挺难受……
四叔这副一丝不苟的样子,让钱亦文大为感动!
这质检员,可真是……可真是演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