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饭,刘丹凤坐在那里,盘算着今天的事儿咋办。
想好了之后,拿起包来,就要出门。
“老婆,我跟你去吧。”王秉春摸起了车钥匙。
钱亦文也站了起来,给自己办事儿,自己在家待着,不妥当。
刘丹凤看了看眼前这四只布满了血丝的眼珠子,笑了。
“你们俩在家等着我就行。补一觉吧……”
说完了,低了低头,脸先红了。
刘丹凤走了之后,老王来话了:“你跟我老实说,你昨天干啥了,怎么也这副德性?”
钱亦文一个哈欠过后,说道:“新环境,不习惯,有点犯夜了……”
老王哪里肯信,眼珠子转了转,指着钱亦文的鼻子说道:“你少蒙我!
“我可跟你说,和平邨宾馆那些丫头,前前后后的,我可都熟!
“你干啥了,我只要一问就知道。”
老王的笑话,钱亦文并没觉得好笑,反倒是在眉头拧了个大疙瘩。
想了想,突然正色说道:“王哥,以前熟成啥样,就让它成为过去吧。
“以后,能离着远点儿,就离着远点吧……”
王秉春一脸的嬉笑,渐渐凝固,最后重重点了点头。
“睡一会儿吧,你睡床上,我睡沙发。”老王说道。
钱亦文赶忙摆手说道:“沙发舒服,我还是睡沙发吧……”
一觉醒来,已经中午。
刘丹凤看样子回来有一会儿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和厨房相连的门,被关得紧紧的。
想必,是刘丹凤怕吵到他们。
钱亦文翻身坐起,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张纸。
“证明……”扫了一眼那张纸,钱亦文念叨了一句。
见二人都醒了,刘丹凤开始往桌子上摆放饭菜。
“嫂子,你办事儿可真有效率呀!”钱亦文说道。
老王在一旁撇了撇嘴:“那还用说?”
效率!效率!
老王瞄了一眼刘丹凤,这要是生孩子的进程能提前一下,该多好……
刘丹凤笑了笑,说道:“我已经带他们出过现场了……
“执照得两天能下来,我说你急着要拿执照去签一份合同,让他们给出了个证明。”
钱亦文笑道:“嫂子,你想得可真周到。”
“快点吃吧,吃完了去办正事。”刘丹凤盛了一碗饭,递到了钱亦文的手上。
……
三十六厂院外。
钱亦文笑道:“王哥,今天把车开院里去吧,别再压着人家韭菜。”
王秉春一脸的不服气:“我他妈就不信这个邪了!
“今儿我就偏停这儿了,看他们敢把我怎么样!”
钱亦文无奈,只好任着老王把车停在了院外。
王厂长和他的秘书,都在。
不同于上次,这一次,沙发上还端坐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
老头儿表情严肃,腰板挺直,威凛的目光不时扫向钱亦文。
“王厂长,让您久等了!”钱亦文热情地伸出了手。
“客气了钱老板,快请坐。”
钱亦文说道:“王厂长,公司的营业执照还没下来,但工商局给出了个证明。
“这是法人的证件,就是法人没来。
“您看还缺什么吗?”
王厂长问道:“你在公司有职务吗?”
“有……”
“那就不影响。”
一旁,秘书端了杯茶过来,眼光从他脸上匆匆扫过,问道:“你叫钱亦文?”
“嗯……”
“你家是哪儿的?”
“吉春的。”
秘书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老头,转头又接着问道:“是三合堡人吗?”
“对呀!”此时,钱亦文已经明白过味儿来了,当即问道,“你是?”
秘书笑了笑,说道:“我也姓钱,我是你姐呀!”
“钱晓东……方……红……你是……哪个姐?”钱亦文问道。
“我是你大姐!钱晓东!”
“真是大姐呀……”钱亦文指了指王厂长,“那……这……”
“你大姐夫……”
“哎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早知道都是自家人,何必那么外道……”
王厂长微笑点头。
此时,沙发上的老头底气十足地对钱亦文说道:“你回回头,看看我是谁!”
目光相碰,老头儿仔细端详了几眼。
而后,又拿拐杖点着地笑骂道:“这他妈是有钱了呀,连他大爷都不认识了!”
“大……大爷……”钱亦文努力酝酿着情绪,在脸上强堆出一点久别重逢的惊喜来。
合同的事儿,先放到一边吧。
毕竟亲人相见,好好叙叙旧,也是正事儿。
聊了一会家常,大爷了解过二大爷、四叔等人的近况后,问道:“你盖那新房子,是在咱家老房场盖的吗?”
钱亦文说道:“大爷,不是在那儿。”
大爷说道:“那破玩意儿留它干啥!你大娘啊……”
接着,大爷又问道:“又另买的房场?”
“大爷,我把二大爷的老房子扒了……”
大爷琢磨了一下,问道:“我那破房子,啥样了?是不是都快要倒了啊?”
钱亦文说道:“大爷,房子还能对付着住,不过——
“房子太老了,我这一搬出去,要是没人住,过不了两冬,一冻一化的,指定是得倒了。”
大爷问道:“新房子收拾利索了吗?”
钱亦文答道:“都盖完了,几家人都住进去了。”
“几家人?”
“嗯!”钱亦文说道,“二大爷和四叔一年年的岁数大了,我寻思着都住在一块儿,是个照应。”
大爷听了,点了点头,又着意打量了钱亦文一番。
这是二兄弟信里提到的那个侄子吗?
不是说天天泡在牌九局里吗?
沉默了一下,大爷问道:“那么大的房子,得费挺多工吧?是海青房?”
大爷口中的海青房。满族原住民的典型民居,基底用的是石头,上面是青砖。
“大爷,我在吉春请的包工队,包工包料,盖的楼座子,没用咱自家出啥力。”
“嗯,好,省心了……”大爷感叹了一句,“好些年没回去了,正核计着今年七月十五要回去上上坟呢。”
大爷连三迭四,把家里的事儿问了个遍。
钱亦文不免心中奇怪,大爷的话头儿里,虽没有一句一个惦念地明确表达,可那份牵挂他能看得出来。
只是,大爷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去呢?
要是不搁人领着,大爷恐怕是都找不着老钱家坟茔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