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亦文的四轮车,稳稳停在了老丈人家的大门外。
“媳妇儿,你先别动……”
这四轮车的车斗子,可不比小驴车那么矮。
咱就比比,这毛驴车和四轮车的高度,还真不是一个级别的……
这一米多高,媳妇儿动作稍大点儿,闺女再领会错了,以为她妈要卸货,那可就麻烦了……
钱亦文小心在意地扶英子下车的样子,看得阎春生直劲儿咧嘴,酸得不行不行的。
当着老光棍儿面打孙子,显你有啊?
眼不见为净,阎春生干脆别过脸去,咱不看总行吧?
“妈,这娘几个就搁你这儿了,你帮我好好经管着……”钱亦文笑嘻嘻对丈母娘说道。
丈母娘白了他一眼:“我还不知道好好经管着?
“头二十年没你,我不是也伺候的水灵灵的?”
钱亦文笑道:“嘿嘿,那不一样。
“头二十年个数少,这回连大带小的,滴哩嘟噜一堆,可比那时候不好经管了。”
<滴哩嘟噜:类似葡萄成熟时的状态,多用来形容某种东西的密集程度……>
英子拍了他一下:“咋说话呢?”
钱亦文尴尬一笑,接着嘱咐道:“妈,英子要是觉得不对劲儿,你就领她上卫生院看看去。”
老太太眨眨眼,答应了一声。
心想,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哪有那么多的说道儿?
钱亦文又对英子说道:“媳妇儿,你先在这安心待着。
“我那边要是不忙了,我就抽空回来看你。”
英子说道:“事儿多,就别老来回跑了……”
“没事儿,从春城往这儿来,车也方便。”钱亦文一本正经说道,“老不回来,孩子们该不认识我了。”
“上一边儿去!”英子白了他一眼,瞄了一眼老太太。
一旁,英子妈倒没在意小两口说什么。
正一边忙活着钱多,一边对坐在车上的二大爷和四叔说道:“亲家,都到家门口了,下车喝口水再走呗。”
四叔笑着答道:“不的了,回来的吧。
“你姑爷着急,让我们俩上青峰山出大力去呢……”
四叔这一句话,提醒了钱多。
挣脱了姥姥的手,就往车上爬。
一边拽着二爷爷的腿,一边喊着:“我要看鹿…… 钱更多……我要鹿……”
英子妈一把扯过钱多:“你爸不要你了,一会儿姥姥领你找小姨去,把供销社的糖都买回来。”
姥姥的话,钱多才不信。
要说这个老和他抢地盘儿的爹不要他了,他信!
要是说连他妈都不要了,钱多觉得,这个爹好像是干不出来这事儿。
不管那么多了,扯着姥姥去找小姨去吧。
先装两兜儿糖回来,才是正经事儿……
去往青峰山鹿场的路上,四叔死攥着车边栏子。
惊恐之余,对二大爷说道:“看着没有,老婆孩子一下车,这是真不管不顾了!
“这速度挠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二大爷白了他一眼:“把住喽,要拐弯了,别再把你悠出去……”
对于突然间就被钱亦文给调来青峰山,四叔倒没说什么。
山青水秀的,还有亲家和亲家母骂,挺好。
但二大爷却颇有微词:“你这东一下子西一下子的,也没个准儿啊!
“前天还说上省城,今天就把我俩整这儿来了。
“这要是让你写书,还不得把看书的给抡懵圈喽啊?”
钱亦文笑道,“二大爷,这边有点突发状况。过几天有个现场会儿,咱得把鹿场再好好收拾收拾。
“再说,写书也有改大纲的时候啊!”
二大爷皱了皱眉:“净能胡扯!有‘大缸’啥事儿!”
钱亦文知道,二大爷干点活儿不算啥。
但二大爷想着的是早点去春城。
昨天,二大爷走了几里山路,穿着水衩和雨衣(防止蜂蜇),从树上采了个椴树蜜饼子。
纸包纸裹地掖到房檐子底下了,就等着和他一块去刘丹凤家呢。
现在,突然就跑这儿来了,心里哪能痛快。
“二大爷,过几天的现场会,没准我嫂子也能来呢。”钱亦文安慰着二大爷。
“那你不早说,我啥都没拿……”二大爷白了他一眼。
“干点啥呀?”四叔环顾一圈,问道。
钱亦文说道:“四叔,等一会儿,边叔带着人来,他说干啥咱听他的就行了。”
说着话,老边也带着他的人和酒到了。
钱亦文见了老边,赶忙迎上前去,说道:“边叔,辛苦了!”
“辛苦啥!先告诉他们酒往哪卸吧!”老边一边跳下车,一边说道,“别忘了把车脚钱给喽。”
钱亦文叫过刘文秀:“秀儿,你告诉大家酒放哪儿,然后把师傅的车钱给付了。”
刘文秀答应了一声后,问道:“姐夫,直接放到灌装那屋儿?”
“嗯,反正马上就要装瓶了,就放那屋儿吧。”
老边往山上瞄了一眼,对钱亦文说道:“掌柜的,我跟你说个事儿——”
钱亦文打断了老边的话头:“边叔儿,别老叫我掌柜的呀,我可承受不起呀!”
老边正色说道:“你主事儿,我给你干活儿,你不是掌柜的,谁是掌柜的?”
“边叔……你这么大年纪了,我这么小……”
老边正色说道:“你就算狗大个年纪,当当正正地坐在这儿了,那也是掌柜的!
“千百年的规矩,是说坏就坏的吗?”
钱亦文也是无奈。
也行,先当两年掌柜的再说吧,过两年懂事了,再长吧……
“掌柜的,你看……”老边指着山腰说道,“那儿,有个吊水洞,那可是个上好的天然酒窖。”
“边叔,挖两个酒窖多方便哪,存那儿干啥呀?”
老边说道:“听你说这话,就是个外行,找都找不着这地方。
“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相中这地方了,里边够深,够大。
“稍微平整一下,就行。”
“边叔,太高点了吧?”
老边一瞪眼睛:“高?我老头子都爬上去了,能有多高?
“你不会修条台阶上去?”
四叔小声问道:“冬天,不得上冻啊?”
“洞口一封,冬暖夏凉,常年一个温度。这么好的藏酒洞,上哪儿找去?”老边说道。
钱亦文一琢磨,也对。
酒好,药好,也得有故事才行……
藏酒洞,这不就是现成的文化元素吗?
虽然他并不知道洞里究竟什么样,但老边既然相中了,又说够深、够大,那肯定是适合藏酒的。
这要是好好收拾出来,再找个写书的,好好供他一顿鹿茸人参酒,这帮写书的,啥事儿还干不出来?
让他给编点……不对……
让他给找 点带传奇色彩的小故事,最好是能和神仙、帝王沾上点边儿,这产品的内涵,不是一下子就有了吗?
想到此,当即同意了老边的建议:“边叔,我都说了,和酒坊有关的事儿,都听你的。
“这事儿你说了,咱就这么定了!等我从春城回来,咱们就着手建设藏酒洞。”
老边默默点头。
当年,就这么一个建议,提了几回,连个正面的答复都没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