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在手里的书包,和钱亦文的心情一样沉重。
田中结衣的命运,和他无关。
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他的心情没必要为一个岛国女孩而沉重,尽管田中结衣语言和表情中的一丝无奈让人生怜。
他只是感慨这种财阀之间的联姻。
田中秀荣安排了孙女的婚姻,似乎并需要征得她的同意,只要同为四大财团之一的住友能为他带来家族的长远利益就好。
可是这有用吗?
大清国散出去那么多的公主,有多少得了善终?
皇上老丈人带兵把姑爷收拾了的也不是没有。
想人家这破事儿干什么?
钱亦文把足有二十斤的书包往桌上一扔,心中暗骂刘运成。
不用问,这小子准是为了表明心迹,才把书给人家还回来的。
事情都过去了,留几本书怕什么?
真能给我找事儿,我还得跨着国给你背书包。
沉点倒无所谓,关键是影响形象啊!
一边想,一边拨通了英子的电话:“媳妇儿,报告你个好消息,丁纪洲不能去参加奠基仪式了!”
英子说道:“这算啥好消息呀?
“剪彩名单我都把他安排进去了,他怎么还不来了呢?”
钱亦文笑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嘛,他已经决定从你的地产公司里撤出来了。
“这回你可以正大光明地改名了。”
这件事情,在背地里早有议论。
钱亦文知道英子早有意独立,只是碍于丁纪洲前期的扶助,迟迟没有表达。
如今,钱亦文把丁纪洲撤出的事说成是好消息,即有英子的愿望终于实现的意思。
英子高兴之余问了一句:“真是他自己说的?”
钱亦文说道:“不是他自己说的,难道还是我掐着他脖子说的?”
“他怎么会舍得下?”
钱亦文开始给英子分析起来:“媳妇儿,一个锅里搅勺子,总有你多我少的时候。
“时间长了,问题就出现了。
“丁纪洲几代为商,在商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这点事儿还能看不明白吗?
“他虽然从淞江撤出了,但我们在南方的合作还得继续,这么大的市场还不够他赚的吗?
“此时把淞江市场给了你,实际是一种拿半斤换八两的买卖——”
钱亦文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那边的英子已经开始排兵布阵了:“秀儿,你赶紧去找宋小强,问问他公司更名的事儿能不能在奠基仪式前办好。
“回来回来……再告诉苏设计师一声,先别急着画背景布,等新名字启用了之后再画。
“你接着说……”
钱亦文说道:“说完了。”
英子沉默了一下,问了一句:“你在哪儿呢?啥时候回来?”
钱亦文笑道:“查岗啊?
“在东珠港咱自己的公司,明天郭铭要来兴师问罪,我回渔圳跟他掰扯掰扯。”
接着,钱亦文又把和富康在羊城、渔圳的争斗和英子汇报了一遍。
英子听后,笑着问道:“自己亲手创办的公司,现在成了对头了,啥感受?”
“感受?”钱亦文说道,“感受就是逆子就得教训一下!”
提到逆子,钱亦文问了一句:“钱多表现怎么样?听话吗?”
英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够了说道:“你这个孩子也挺逆,老师都找我谈话了。”
“又他妈给我惹事儿了?”
“嗯,事儿还不小呢!老师说在学校都组成小帮派了,连高年级的同学都被他发展成下线了,帮他卖酒。”
钱亦文嘿嘿一笑:“我还寻思多大事儿呢,这不算毛病。”
放下了电话,钱亦文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儿。
自己还在这美呢,照钱多这么卖下去,自己这点家底子不早晚得被他掏空了吗?
不行!这事儿必须得严重关切,不能置之不理!
回去得采取必要措施予以反制,就算你强烈抗议、严正警告,老子也不会坐视让你把老子做空。
让我们四目以待……
躺在床上的钱亦文,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不是因为钱多的行为已经干扰到了正常的经济秩序,那是值得他高兴的事儿。
病根子是二楼半掩的窗户里飘出来的歌声:“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为何我心一片空虚?
“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满腔恨愁不可消除。
“为何你的嘴里总是那一句,为何我的心不会死?
“明白到爱失去一切都不对,我又为何偏偏喜欢你……”
睡不着,是因为这歌听着实在让人静不下心来。
1989年,这位被追授了“无休止符纪念奖”和东珠港乐坛最高荣誉“金针奖”的传奇歌手,此刻也该生出退隐之念了吧?
再过几年,也将因某事而郁郁而终……
田中结衣为什么偏偏喜欢听这个?
是单纯喜欢这戚戚然的旋律,还是感念与歌者相通的际遇?
……
次日,胡臣来接钱亦文。
他有两个任务,其一是送走钱亦文,其二是接来艾小姐。
码头上,两厢交错,艾小姐不解地问道:“哥,你怎么这么急着走?”
钱亦文知道她心中有顾虑,安慰道:“不用担心,是金子总会发光……
“我把你这颗金子的位置已经指给了识货的人,现在已经有人发现了你的光亮,我就算完成了我的任务。
“以后的路还得你自己去走,我一个外行人就不跟着掺和了。
“争取多写点好歌,我等着1997年看你的专场。”
艾小姐动情地说道:“我记下了,欠你们俩一张终身制的门票。”
钱亦文笑了笑:“还记得那次在飞机上和我媳妇儿的聊天内容吗?”
艾小姐点了点头:“记得。就算记不得,这不是还有底儿吗?”
一边说,一边掏出了本子,展示其中某页给钱亦文看。
钱亦文看着上面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迹,皱了皱眉头。
这么重要的东西,当初怎么不写好看点?
钱亦文说道:“我看,那聊天内容整理一下就不失为一首好歌。”
“哥,我已经谱好曲子了,等录完了就寄一份给你。”
钱亦文笑问:“那你会不会把填词人写成我呀?”
“好呀!”
艾小姐说罢,上前两步给了钱亦文一个大大的拥抱,看得一旁的胡臣直咧嘴。
突然的举动,把钱亦文也搞愣了。
缓了缓,钱亦文伸手在艾小姐的肩头如待兄弟一般拍了拍,然后放开了手:“好好努力吧,再见!”
独立船头,看着艾小姐犹在招手,钱亦文暗想:她终于找到了她的那个他,往后的路会越走越顺。
如果能把什么都写的问题注意一下,就更好了。
只是,他心里清楚,有人借诗言志,有人以歌传情。
这或许不是能改变得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