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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黄昏夜幕,看着密密麻麻的敌军渐渐退去,雷铜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城墙,也全然顾不上城墙上都是血污甚至还有断臂残肢。刀已经卷刃,前几天每天都会更换新的武器,但同样每天都会卷刃,甚至有时候都撑不了一天。现在城里的辎重已经告竭,将士们所使用的武器要不是卷忍破损的刀矛,要不就是捡起刘璋军的武器。

雷铜在布满血污的脸上擦了一把,从口里吐出一坨带血的浓痰,好像是自言自语:“又一天过去了,已经第二十一天了,还是第二十二天了?”周围也无人应和,李银已经战死五天了,五千战士,如今所剩下的十分之一还不到。

若不是有百姓自愿帮忙搬运物资,为他们煮粥,让他们有武器杀敌,有粥喝。他们这五百人,可能早就饿死了。如今关内百姓尽出,也都陆续涌上城头,开始清理战死的袍泽尸体,这些活本来就应该是将士来做,但将士们已经所剩无几,实在是有心无力。

白水关下,吴班也满身血污,他这几天一直带头冲锋,已经有很多将士都登上城墙了,但还是被守军顽强地守住了,登上城墙的将士也支撑不了多久。他现在既恨又怒,一个小小的白水关竟然拦了他们十几天,还折损了将近万余士卒。吴班草草吃了几口饭,便拔剑下令:“快点吃饭,今天晚上继续攻城,拿下白水关,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话还没说完,便被赶来的吴懿呵斥:“住口!白水关内也本是我益州百姓,他们何错之有?”吴班心里颇为憋屈,忍不住争辩:“他们助纣为虐,帮贼军守城,还不是错吗?”吴懿毫不退让:“只是无奈之举罢了,此事休要再提。今夜我亲自上阵,誓要破城!”

“吴将军,白水关上的士卒真的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看他们有的已经好几日没有合眼了,看来严将军的情报是真的。”回到帐内,这几日一直跟在吴懿身旁督战的黄权说道。吴懿点了点头,也不吝啬赞美之词:“张富这小子,真挺有胆子的,只是可惜,他选错了方向。

防守还能拖上一拖,他要是主动进攻,即使击退严颜,严颜大可撤回阆中,甚至江州,他孤军深入巴郡腹地,必死无疑!”黄权笑道:“呵呵,子远所言极是,没想到,我们这支明修栈道的队伍还能混上首功。”

“将军,敌军看样子是要连夜攻城了……”旁边的小卒已经没力气说话,声音非常地小。雷铜笑了笑,没有站起来,继续靠着墙壁休息,能多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看着眼前这个也不过刚刚弱冠年纪的将士,将手里喝了半碗的粥递给了他:“没吃饱吧,喝了它,然后我派给你一件重要的任务。”

那小卒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碗,一饮而尽,还不忘舔一舔嘴角,生怕有米粒残留。他们这些人都没太多时间吃饭,只能简单喝一些白粥。“将军,不知要派我何事?”雷铜道:“现在骑马出城,到汉中告诉主公,雷铜尽力了,白水关守不住了……”

这位小卒突然明白过来了,忙道:“将军,我不去,我要和你一起战死在此,不去当逃兵!”雷铜站起身,看向已经在集结的大军,冰冷地说道:“这是命令!快给我滚!”年轻的小卒,哭着跪倒在地,向雷铜拜了三拜……

夜战?那就来吧。看来是要死在这里了,也罢,算是为国捐躯了,好歹妻儿都能有个善终,去年张鲁都给他在汉中建造府邸,已经将家人都接到汉中去了,此战之前他都已经料想到这个结局了,也提前写好遗书寄回家中。所以他现在无牵无挂,倒是潇洒,就随城共存亡吧!雷铜然后大喊:“兄弟们,看来我们熬不过今夜了,你们怕吗?”仅剩下的几百将士齐声高喊:“不怕,愿与城池共存亡!”

城下吴懿拿着盾牌亲自带头冲锋,黑压压的大军再次袭来……

两个时辰后,白水关已经破烂不堪的南门终于被攻破,城头也已经失守,雷铜带人撤下关楼,在关内街道上,和吴懿巷战。随着吴懿源源不断大军入城,区区几百人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雷铜军更加抵挡不住。

很快,天还没亮,吴懿军已经占据了半个白水关,雷铜身边也仅剩下几十人,全部在城北的主道路上站定。这个时候,更是没有一个百姓敢开门看看情况,全部窝在家里,好在吴懿事先有令,不能伤害百姓,将士们也只是追赶着雷铜。

吴班亲自带队,看见雷铜如今这般模样,忍不住说道:“何必呢?”雷铜不答话。吴班叹了口气:“上吧,取雷铜首级者赏金百两……”话音未落,周围的士卒便冲了上去,就像看见黄金在前面摆着一样。雷铜拿着残缺不堪的佩剑殊死拼搏,又砍杀三人,但自己已经身披千创。

随着最后一次挥剑,劈向前面的敌军,宝剑连铠甲都没有进去,便断裂两半,雷铜没了武器,那位士卒趁势将长矛戳进雷铜的身体,长矛穿身而出……

雷铜被钉死在了墙上,满身血污,首级也被割了去邀功。他最终还是死在了自己镇守了多年的城内,虽然易主而伺,但为了这座关隘他付出了一腔热血,甚至还有生命。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投降张富时请求不和刘璋为敌,但看见杨怀还要杀他家人时,他彻底愤怒,和刘璋划清界限,从此再见即是敌人。

他归降汉中不到一年,便深受张鲁信任,给予高官厚禄,并且将家眷接到汉中。这次作战,张富将如此重任交给他,张富也说了,守到最后,真守不住就撤回汉中。只是他真的不想再走了,将军死在战场上也是最好的归宿。

天已经蒙蒙亮,吴班正在率人前往北门,想要彻底占据白水关,忽然听到有马蹄声,便示意亲兵趴地上听听情况:“将军,有骑兵快速过来了。”吴班较为诧异,还是大声喊道:“速速前往北门,先关上城门!”只是为时已晚,杨昂已经率领三千援军来到了白水关,并且占据北门。

吴班不知道敌情,再加上一夜拼杀,将士也有些劳累,便下令停止进攻,自己回去向吴懿汇报。于是搞笑的一幕上演了,吴懿已经攻进关内,占领了三分之二的关隘,但北面的三分之一被刚好赶到的杨昂占据,双方间隔十米互相试探,都不敢先有大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