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猎猎,银面尊使那渊墨般的魔躯猝然一震,似有灵光刺破识海。
斩向虚空的刀势被他强行遏止,身影化虚,下一刻已瞬移至魔心池畔。
池不大,深如渊狱。
池水非寻常,乃是粘稠如墨、翻涌沸腾的蚀骨魔煞本源,森寒之气足以冻结神魂。
此地,正是魔阵吞噬灵脉、转化魔元的终极熔炉,亦是银面冲击魔宙至境的绝对核心。
此刻,池面魔煞的翻涌,透着一丝异样的紊乱。
一缕极淡、却绝不该存于此地的阴寒气息,如同潜藏的毒蛇,正悄然消融于沸腾魔煞之中。
紫莺道人独有的魔元烙印。
银面眸中寒芒炸裂。
他五指箕张,对着魔心池凌空一抓。
“轰——!”
粘稠如墨的蚀骨魔煞本源被无形巨力悍然排开,如撕开黑幕,露出池底景象。
池底黑石,乃是由无数流淌暗金光泽、扭曲蠕动的古老魔纹构筑的庞大邪异阵图核心。
阵图核心正中央,赫然镶嵌着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的古朴符令。
符令表面布满细密龟裂,材质似历万劫,其上烙印着一个令人心悸的古老魔文——
蚀骨。
此蚀骨魔符,如同魔阵的“心核瓣膜”,死死锁住下方地脉被强行抽取、提纯的磅礴灵机与魔煞混合之力,只待时机,便化作银面冲击魔宙至境的滔天洪流。
然此刻,这枚至关重要的魔符,流转的暗金光晕竟显黯淡迟滞。
符令边缘,一道细微得几不可察的裂痕,正悄然蔓延。
更令银面瞳孔骤缩的是,魔符周围原本严丝合缝的阵图核心上,残留着几缕正被魔煞飞速侵蚀湮灭的……切割符痕。
那手法阴柔诡谲,分明是紫莺“千丝绕魂”魔功的气息。
她竟敢……染指魔阵核心封印?!
“贱婢!竟敢…?!”
银面尊使的怒吼,裹挟着冻结神魂的杀意,比之前更为暴戾凶绝。
整个魔心池瞬间凝固,沸腾的魔煞凝作玄冰。
他瞬间明悟。
这妖女趁他全力追杀华曦子、魔阵因神龙自爆动荡之际潜入,绝非只为遁逃!
她的目标,是这枚维系魔阵最终吞噬与冲击关键的蚀骨魔符。
妄动暗手,甚至……窃取本源?!
蚀骨魔尊的怒火几欲焚尽理智。
他抬手,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幽暗魔元狠狠轰向蚀骨魔符,欲强行抹除痕迹,稳固封印。
轰隆!
魔元撞上符令,非但未能稳固,反引发剧烈反噬.
符令上那道裂痕蓦然扩大,整个核心阵图剧震.
一股狂暴失控的混合能量自符令下方喷薄而出,狠狠撞在银面身上!
“噗!”
强如蚀骨魔尊,猝不及防下也被这源自核心的反噬之力震得魔元翻腾,面具下溢出一缕暗紫魔血。
“逆徒!尔敢如此算计?!”
银面惊怒交加,彻底洞悉紫莺的歹毒用心。
她并非直接破坏符令,而是以阴险秘法,在符令与阵图连接节点埋下暗手,使其变得脆弱不稳。
强行镇压,只会触发反噬,加速崩溃!
他不得不立时收手,强压翻腾魔元,分心以更精妙温和的手段,小心翼翼梳理被破坏的节点,试图重新稳固那枚命脉般的蚀骨魔符。
登临九境神魔的野望,至此化为泡影。滔天怒火与杀机,只能暂时压抑,化作面具后一双燃烧幽冥之火的眼眸。
“华曦子…紫莺…”
“尔等……一个也休想逃脱!”
……
银河道院,阵枢密室。
星辉流转,华曦子四人正于羽际真人指下疗愈。
战神之体护持,华曦子、燕北霄、普凡三人伤势无碍,唯炎贤在银面那恐怖的刀意威压下受创颇重。
“实乃本道之失,不该让你等以星斩残篇硬撼银面,险酿大祸!”
羽际真人漠然摇头,“若非残篇,对抗银面或有机会。”
“真人,非星斩之故。”
华曦子筋骨微动,神色淡然,“那银面修为,似较从前暴涨。
其竟能凌空御使刀罡护盾,噬耀蛊虫亦难侵扰。”
识海中,灵光一闪。
凌空护盾?
岂非正是他剑光云盾所追求的至高之境?
阵盘前,陆机与术祖道人凝神关注七星岛异动。
盘上,万秽魔阵的七道冲天光柱已然消散,整个魔阵的吞噬之力也变得极其微弱。
术祖眼见核心那点紫芒渐淡,眼中难抑惊喜。
“魔阵核心溃散!曦子!你等猎杀已成!”
华曦子起身近前,阵盘之变亦远出其意料。
纵使四方阵眼尽毁,按常理亦难撼动核心。
他双眉紧蹙,目露疑惑看向陆机与术祖。
陆机面沉如水,目光始终锁在阵盘之上。
魔阵虽停,却非已破。若摩天道院再遣四名高境魔修入阵,顷刻便可重启。
危机……只是暂缓。
阵盘核心处,如凝结血痂,死寂未散。
倏忽,一道浩瀚神念刺入密室,乃明海真君之音:
“摩天宫立‘万魔血誓契’,封禁魔阵百年。”
“华天宫谕令:银河道院,即刻罢战!”
“什么?!”
燕北霄目眦尽裂,沛然怒意轰然炸开,拳峰爆响,阵盘一角应声而碎。
“血仇未雪!竟与魔媾和?!”
普凡身后巨剑铮然哀鸣。
华曦子指间星芒骤凝,一股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灵力,而是源于心底翻涌的、被强行压抑的滔天怒火。
他抬首,目光如淬寒星,直刺向陆机。
那眼神中没有燕北霄的暴烈,却蕴着更深沉的冰冷杀意,以及对这份“谕令”背后懦弱的极致愤怒与不齿。
陆机缓缓转身,目光如万载寒狱,穿透翻腾怒焰,钉在华曦子身上。
那寒狱深处,并非死寂,而是与华曦子眼中同源的、几乎要焚尽苍穹的怒焰在无声咆哮。
他看到了众人眼中那份冰冷的决绝与不甘,那份与自己同出一辙、对魔道本质的洞悉与刻骨恨意。
“华天宫……管不了我陆机!”
陆机声音冰封神魂,压下所有躁动。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万载玄冰,却又在冰层下沸腾着焚天之火。
华曦子下颌微绷,无需言语,那眼神已道尽一切。
愤怒中更有一丝对所谓“百年之契”的冰冷嘲弄。
他平静中带着隐藏波澜的笃定。
“真人兄长,雄枭师亦是如此!”
“然魔根未除,终为大患!外力不可恃,唯手中天剑可斩妖魔!”
“吟……”
话音未落,背上的紫阳乾坤剑陡然震颤,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
“曦子!”
陆机喝声如渊。
“明日起,授你玄冰剑道!”
陆机的声音中每一个字都像淬炼过的寒铁,冰冷沉重,砸在死寂的密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