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老烟鬼才缓缓地，从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悲伤中，回过神来。
他用袖子，
狠狠地用力地擦了一把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鼻涕的液体。
然后，
老烟鬼接过江凡递过来的手指烟，深深用力地吸了一大口。
辛辣的烟味，如同最烈的酒，
顺着喉咙，狠狠地滑入他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肺部。
像是一团燃烧带着救赎意味的火焰，
将他那颗早已冰冷麻木的心，重新点燃了一丝微弱的，属于‘ 人 ’的温度。
浓烈带着特殊香气的烟气，
带走了心中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悲伤，
从他的鼻腔里，缓缓地窜出，最终挥发在冰冷的空气里。
老烟鬼缓缓抬起头，通红的眼睛，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浑浊与平静。
“ 小子，你看这个故事，如何？我是不是很牛？”
“ 他那时候说我变了，但是，不变成这样，又怎么能够活到今天？”
“ 变了也好啊，变了也好。”
“ 要是没变的话，我估计业绩不过关，早就被人打死了。”
“ 被人打死，也就没有办法做到现在的成就，主管哎，我掌控了自己的人生！”
江凡看着故作坚强，用一种玩世不恭的语气，来掩饰自己内心脆弱的老烟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老烟鬼是矛盾与复杂的。
江凡知道，
在他的内心最深处，
其实还保留着当年刚刚来到x区时，那抹属于李勇的干净阳光。
不然，
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在暗中帮助自己。
只是，
那抹阳光，被老烟鬼用厚厚的，由痛苦，悔恨和麻木堆砌的壁垒，
很好很好地，隐藏起来了。
老烟鬼，没有变。
“ 哥，真厉害！你真的避免了呆在x区的最坏结果。”
“ 哥，你真的.......掌控了自己的人生。”
江凡笑着说道，看着面前的老烟鬼。
老烟鬼干扁的已经猪化的蹄爪，夹着即将燃尽的手指烟。
从他的鼻腔中，缓缓吐出的烟雾，缭绕着他整个已经变成黑白花斑，丑陋不堪的猪头。
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体，以及裸露在衣服外面，
还有那根不时会抽动一下的微卷猪尾巴。
江凡笑着，笑着，
嘴角的笑容，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
但很快，又被他不动声色地遮掩了过去。
眼里，露出一抹悲伤。
老烟鬼，没有变。
他，还是猪。
老烟鬼能出现在副本里，就说明他也死了。
大概率，死在三天之后，那场光明养猪场与窃取者组织的最终决战之中。
窃取者组织是警方，
那么，老烟鬼的结局，无外乎两种。
要么，就是在混乱中，被警方当成罪犯，乱枪打死。
要么，就是被穷途末路的光明养猪场，当成弃子，推出去做了替死鬼。
江凡想着想着，脸色骤然变换。
既然，已经猜到了老烟鬼大致的死因。
那么，是否能够改变老烟鬼原本既定的命运？
或许.......
或许是可行的！
只要他能带着老烟鬼，一起逃出光明养猪场，
又或者，
在最终决战的时候，投奔到最后能成为赢家的那一方。
是不是.......
是不是老烟鬼，就不会死了？
哪怕，改变不了老烟鬼是诡异的结局。
但，
能够改变老烟鬼，在这个怪谈副本中的结局，
让他有一个，不那么悲惨的收场，也是好的啊！
就是不知道，三天之后的那场决战，
到底是代表着正义的警方，能够成为真正的赢家，
还是.......
代表着罪恶的光明养猪场那一方，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江凡预估不到。
因为，
从目前他掌握的线索来看，两方的诡异数量，都不少！
这说明，这场决战中，两方死亡数量都非常多！
完全无法从诡异数量的多少，来简单地判断，哪一方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这也恰恰说明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即使有胜利者，那也必然是.......惨胜！
就在江凡的思绪，飞速地运转，为老烟鬼的未来谋划着的时候。
老烟鬼缓缓抬起头，双眼平静的看着江凡，
平静之下，
却多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坦然。
他顿了顿，目光无比郑重地说道。
“ 小子。”
老烟鬼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知道，光明养猪场内，所有员工的身份证，都被某个主管统一保存在一个极其秘密的地方。”
“ 别说是捡到，就是连那个地方在哪，绝大多数员工都不知道。”
“ 所以，你捡到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
“但是......”
老烟鬼的话锋一转，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真诚的感激。
“ 不管你是怎么获得我的这张身份证的，你都算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 ”
老烟鬼将那张承载着他所有过去的身份证，小心翼翼如同最珍贵的宝物一般，贴身收好。
“这张身份证，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 它是我.......还是‘李勇’的，最后一点证明了。 ”
“ 我在这鬼地方，明里暗里，其实寻找了很多年。”
“ 但，都没能找到自己的身份证。”
“ 我本以为，这辈子，就只能顶着‘杨海明’这个不属于我的名字，烂死在这里了。”
“ 没想到.......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被你这个小子给找到了。 ”
老烟鬼说完，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又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看着江凡，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了然，一丝释怀，
还有一丝.......同道中人的意味。
“小子，其实，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应该说，从你刚来我手底下干活的那天起，我就大概猜到了。”
这句话，
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江凡的心中炸响！
江凡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老烟鬼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如遭雷击！
“因为，我也遇见过，像你一样的人。”
“ 那些.......自称为‘窃取者’组织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