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荏的每一句话，其背后的信息都足以让任何一个了解现状的超凡人士震惊得无以复加，包括站在所有超凡人士最顶尖的那几位。
天师他们可都从来不知道什么天谴。
而这并没有让瞿千路失去理智，他的提防反而因此提升到了绝无仅有的程度。
可身后就是楼顶的边缘，瞿千路已经退无可退了。
他努力使自己声音显得镇定:“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到底是谁？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天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柏荏笑了:“天师？张家那小子，他修行才多少年...他们不知道才是对的，这是前几个纪元前的事了。”
瞿千路挑起了眉头:“前几个纪元的事，你又凭什么知道？”
柏荏一愣，他忽然嗤笑了一声，那一瞬间，他身上的气息忽的沧桑了起来，他的笑容竟然让瞿千路觉得古老！
柏荏悠悠地说:“因为贫道...已经活了无数个纪元...”
瞿千路反驳:“活了无数个纪元都没飞升，你让我怎么信你？”
天师说过，修行路断之前，修行者的终点都是飞升，穿过秩序之墙，前往那传说中的天界。
柏荏:“...你本来也没信啊。”
柏荏抖了抖自己的袍子，他对瞿千路说:“你说得对，要是真有人活了几个纪元，早该飞升了。我不是什么老怪物，我只是...一个恰巧掌握了某些隐秘的修行者而已。”
瞿千路点了点头:“嗯嗯，老修行辛苦。”
柏荏挑起眉头:“你不愿？”
瞿千路很认真的说:“不愿。”
柏荏不解:“你可是不相信我的实力？你现在觉得最强的人是谁，张家那小子，那我待会去揍他一顿。我若成了，你跟我修行如何？”
瞿千路震惊:“这也行？”
柏荏反问:“这为何不行？”
瞿千路连忙摇头:“别别别。您厉害，别搞这出？”
柏荏:“可是担心为师？放心，张家那小子，为师一招制服他。”
“怎么就为师了，我没答应你！”
“徒儿莫犟。”
“我不是你徒儿！！”
柏荏看着千路，千路看着柏荏。
柏荏悠悠一叹:“千路，没时间了。世界需要你。”
瞿千路抿了抿嘴，似乎在犹豫，片刻后，他认真地鞠了一躬:“老修行，或许您说的是真的，或许您真的比天师他们还强大，但...我真的无法答应您。”
柏荏看着他，没有说话。
瞿千路继续说:“我还只是个19岁的青年，这份司宙的力量已经让我诚惶诚恐，我不曾经历过修行炼心的磨练，生怕哪天就因为这份不该自己掌握的力量而酿成大祸。”
“可现在，您又要传我更高深的法，且不论我能不能修行，我真的不敢修行。”
“我不敢承担未来，我不敢做救世主，我没有那样的勇气去背负无数人的命运。您看...”
瞿千路指了指外面，那边，灯火阑珊。
“此刻，我的朋友们因为背负了某种力量，正在和灾厄搏斗。他们已经经历数次生死。而普通人，什么都不知道，觉得这世界依然和平，全然不知此刻灾厄暴乱...可是如果可以...”
瞿千路认真的说:“我希望我就是普通人中的一员。”
“我庆幸我拥有这份力量，我可以保护我的家人，我的朋友。”
“我不能再去背负更多了，先生，我就是个没有热血的小人物而已。”
瞿千路说完，直接原地坐下了。
他很爽，他这不止是对柏荏的解释，也是对自己心意的交代。
他终于搞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他承认，自己就是个没志向的小人物而已。
想到这里，他甚至笑了出来，笑的泪光四溢。
柏荏一言不发，目光深邃。
良久，他说:“你的心性...很好。”
瞿千路:“对您说的对，我就是很糟...嗯？？很好？”
瞿千路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好高骛远，不被力量冲昏了头脑，不被强大支配...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瞿千路急死了:“不是，老修行你油盐不进呢怎么。”
他真的很怕这修行者用强，他真的想好好回家过个年。
谁知，柏荏下一句话就是:“好好回家过个年吧。”
瞿千路疑惑:“诶？”
柏荏一挥衣袖:“你我师徒之缘，是命中注定。过完年后，缘分自显。”
瞿千路叹气:“就是说过完年你还来...”
柏荏忽的动了。
“三日后，我会赠你一个护法...回家吗？”
瞿千路抬起头:“啊？”
“回家吗，贫道送送你。”
“这不合适吧...”
“合适，你不想的话，我们折中一下。”
柏荏走了。
忽的出现，忽的离开。
瞿千路也被强行置换了位置，他天赋衰竭，无法开启护持，柏荏的力量作用上来时，他只感觉天旋地转。
和王恒一的空间置换完全不同。
王恒一的空间置换极其玄妙，就是他的手搭上来的一瞬间，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而柏荏的置换，更像是某种把人抽走又抽出的感觉。
这种抽离让瞿千路的头有些晕。
他晃了晃脑袋，发现眼前的位置十分熟悉。
他眼睛眯起，片刻后，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他已经来到了他家所在的县城的一角。
他心底很是无奈，他不肯让这个神秘的修行人送他，就是因为不想暴露自己家的位置。
可修行者这个行为无疑告诉了他，他什么都知道。
“既然一定要送.....为什么不能把我送到家门口呢？”瞿千路终于明白了那个折中的意思。
我要送你，你不要我送你，那我们折中一下，我捎你一段路，剩下的自己走。
瞿千路总觉得这个修行者...脑子好像有点奇怪。
算了，回家吧。
瞿千路伸了个懒腰，往家的方向走去...
————————————————————
就在瞿千路被置换的地方，也就是宋流溪家的楼顶。
宋成站在瞿千路之前站的地方，他一动不动，似乎站了很久。
他眉头始终皱着，不曾舒展。
秦之谷忽的出现在他身后，喘着粗气:“老大，什么事，这么着急？”
宋成转过头，看见秦之谷的衣服破破烂烂，一身血痕，头发凌乱，与他一概以来的浪子形象差距极大。
宋成看他的样子有些狼狈，没提其他:“你怎么回事，一些橙级灾厄，不应该啊？”
秦之谷笑着啐了一口血沫:“开概念天赋的时候有些失控，把自己伤到了，太丢人了，本来想去找崔依妹妹治一下，假装无事发生的，这不是你叫我嘛...”
“今天崔依一定很忙，你别去烦她。”宋成平静地说，“你来看看这里的空间，有被移动过吗？”
“嗯？”秦之谷眯起了眼睛，“出什么事了。”
宋成并未回答，秦之谷也不等他回复，开始筛查起了这片空间。
“...没有，这附近的所有空间都很稳固，在我来之前十个小时都没有被移动过。”秦之谷说，“十个小时前也是因为我来找你...”
宋成眉头更皱了。
他的眼睛开始泛动光芒，秦之谷没有打扰他，因为他明白，这是宋成在利用乾意推演。
刹那后，宋成的眼睛恢复如常，他对着秦之谷摇了摇头:“还是推演不出...”
秦之谷收起了笑意。
他十分了解宋成的推演，这是一个未来不定的世界，推演未来只是得到一种可能，你的信息越多，推演的未来越准确。
而过去是已经发生的既定的事实，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司乾对过去的推演...
可他就是被阻止了。
这让秦之谷也觉得十分离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成顿了顿，开始讲述刚才的事:“瞿千路来了我这里，我还没算清楚能和他交换哪些信息，所以我的本体没有见他。”
秦之谷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宋成转过身，看向这个天台，“为了不引起流溪对我的怀疑，他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上了天台...就是我们站的这个地方，他天赋枯竭还没恢复，我本以为，他来这里是为了方便...方便那个司风来接他。”
宋成接着说:“我一直用乾意注意着他，以防他在我这里出现意外...可是他忽然消失了。”
“消失了？”秦之谷出声，“王恒一？”
“王恒一的空间置换我可以察觉。”
秦之谷闭嘴了。
宋成目光瞥向天台一角，如果瞿千路在这里，会发现，那是柏荏出现的地方。
“...我来到天台，却发现，瞿千路的气息就在这里，但我看不见他，他应该也没感觉到我...我们好像在同一片空间，却被隔开了...”
秦之谷恍然:“所以你把我叫回来，察看空间？可是空间没有任何波动...”
宋成忽然发现了什么，他眼中泛起推演的光芒，这次，他锁定了那个角落。
秦之谷也提起一口气，没别的，有点紧张，所有超乎老大意料的事，都会让他觉得怪吓人的。
微风吹过。
宋成结束了推演:“你用锁象看看瞿千路的位置。”
“诶对，行我看看...”秦之谷也掌握了锁象，接触过的人他们都能时刻锁定其位置，“额...他已经回家了，现在在和家里人吃饭...因为回去的太突然，他只能找借口说是给家里一个惊喜...”
宋成点了点头:“瞿千路他...似乎在这里接触了一个大因果。”
“大因果？”秦之谷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齐允湘，龙豪...甚至之前我们利用过的瞿千路，他们都是构成未来的重要部分...”宋成缓缓解释，“乾意就仿佛计算机，它捕捉到了这些重要构成，并随着这些重要构成的变化，而推演出不同的未来...”
“而刚刚，这里出现了一个影子，这个影子很强，很强...我推演不出他的任何信息，过去，未来，现在。无一可查...但他来了这里，还是给我留下了一点点推演的媒介，有了这个媒介，我将他放进乾意库里进行推演...”
“推演的结果是...他一个人的信息，立在了最核心的点上...”
秦之谷倒吸一口凉气:“...哥，听不懂...”
宋成说:“如果说我们每个人都是构成未来的齿轮，小的，大的，互相嵌入，推动着未来前进...那么，那个影子，就是忽然出现在齿轮盘上的变数，且他一出现，所有的齿轮都将被他吸引，随他转动而转动...未来的变数，半数都去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卧槽？！！”秦之谷这次是真心实意地发出了这个声音，“那我们之前那些脏活累活不都白干了？”
“未必...”宋成回头，看着远方，“他只是来了，但他把自己藏了起来...没有做任何会打乱我们布置的事...老秦，你知道，他能牵动所有因果，意味着他本身就是一位...极其强大的存在。”
“我们假设他是一位如此强大的...修行者，异能者先天强大但上限几乎被锁死，天赋人我们就是领路的第一批...那么拥有这种上限可能的，只会是某位...不曾飞升的古老修行者。”
秦之谷佩服地点了点头:“确实啊，老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如果是这种强大的修行者，无论他是正道是邪道，都是走到了某个极高的位置...而瞿千路现在还能在家好好吃饭，我刚刚也没有被袭击...”
秦之谷抢答:“这大概率是个正道修行者！”
宋成点了点头:“从概率上来说，确实如此。正道修行者，绝顶的修为，一定是有一定推演能力的...他不动，或许是因为，他认可了我的一些谋划吧...”
秦之谷笑眯眯:“老大，把自己位置放这么低啊？”
宋成叹了口气:“吞噬灾厄走到如今，我自认已并肩五老...可这一位仅仅是一个影子，就阻拦了我的所有推演。”
秦之谷拍了拍他的肩。
“算了，该做啥做啥吧，他藏起了自己，我们也找不出来，留个心眼就好...别的，也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