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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谷园是贺遨的得意之作。

这座庄园,足足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算完全建成,虽然是位于北郊,不在繁闹市坊,但其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程度,甚至胜过了建康宫,今日王青娥竟能成为金谷园的宴主之一,自是喜出望外扬眉吐气。

裴珷、裴瑜兄弟二人被一同除族,这么重的打击一度让她措手不及。

一般情况下,被宗族除族的子弟,仕途就会戛然而止,哪怕还能混到一官半职,都不能算为正儿八经的官员,只是属吏,赚点薪俸养家糊口而已,这当然不符合王青娥荣华富贵的期望值,她当时想到的办法,就是让娘家替裴瑜撑腰,打败她眼中的恶婆婆裴顾氏,倒也没期望能请动祖父大人,但只要说服父亲,也不是没有机会。

谁知道,王家大宅的街门、后门、角门……所有的门也对她彻底关闭了。

呼天喊地又无计可施,多亏还有栖玄街的侍郎宅可以容身,衣食是不愁的,生活还大有改善。

而这回因为得到北汉镇原王的赏识,二皇子殿下也拍着胸口冲他们保证——等我将来继承了皇位,定忘不了九郎的献力,阳羡裴算什么?如果不大开街门迎回六郎、九郎,大不了让裴氏一族宗正换人,父祖不慈,子孙何辜?影响不了六郎、九郎的前程。

王青娥当即就止了悲啼,鼓足志气,笃信波折的命运是为了更大的荣华铺垫,又迫不及待地,立马就给田氏下了邀帖,她得让田氏看看,谁才是真正魅力十足的绝代佳人!

贵客未临,王青娥把裴瑜上下打量了一番,亲手替他整了整革带,扶了扶发髻上的金簪——裴瑜未及冠,虽可束发,但还不能带冠,束发只以帛革,重要场合才会佩以簪笄,大豫男子崇尚风流倜傥,未冠之男也有不少繁复的发式,王青娥今日亲手打扮裴瑜,梳的是莲花髻,乌发金簪,簪上还镶了颗红宝石。

她自己当然也是浓妆艳施,眉心贴梅钿,眼角描斜红,此时尚觉裴瑜的衣香不够芳郁,一边往他的手腕上扑着细细腻腻的傅身粉,一边道:“镇原王不是俗人,想得到他的青睐,光是靠那些所谓仙子下凡的浮夸之辞远远不足,他之所以看重郎君,必定是听说了我宁肯舍弃荣华富贵,只愿和郎君不离不弃的一段佳话。

别看镇原王现在不是北汉王储了,汉王特地遣了他来使,促成两国邦交,也是因为明知换成了别个,可难当大任。总之啊,今日咱们可千万不能慢怠了镇原王,兄长他不善交际应酬,偏嫂嫂有了身孕,也不方便张罗,殿下想要结交镇原王,只能指望咱们。

我特地请来了田娘子,就是想让田娘子明白,王瀛姝根本不足为虑,不管她那双父母如何楚心积虑替她造势,能被王瀛姝迷惑的也都是庸人,怎似得我,接连受到了六皇子和镇原王的敬重。

田娘子只要依顺我,何愁日后会受到王瀛姝的挤兑,四皇子可不是太子和鬼宿君那般浅薄,只要看明白了时势,趋从二殿下,哪怕田娘子出身贫贱,不能为正妃,任是日后的心宿妃何等出身,也不敢欺压了她,她有我这靠山,还需要担心屈于人下么?”

“可青青为何这般重视田氏?在我看来,她无非也是个庸脂俗粉。”

“庸脂俗粉才好呢,她想要长宠不衰,就只能对我言听计从。”王青娥轻轻笑了笑:“多亏阿嫂的提点,我才懂得这许多道理。太子被废后,只有死路一条,三皇子威胁太大,也万万不能留,就更不要说鬼宿君了,他心向王瀛姝,虽没什么实力,留他下来也是恶心。六殿下是自己人,七殿下嘛,年纪小,殿下也不会予以重用,可万一遇见战事,殿下总不能亲征吧,还得需要个手足兄弟在前头冲锋陷阵,就唯有四皇子可以一用了。

只是我们也必需防范着,不能让殿下和四皇子过于亲近,田氏是最合适的耳目和棋子了。九郎,我们也不能光依靠着宗翁,毕竟宗翁族中那么多子弟,而九郎却是外姓子,不能一直寄人离下,就务必争得殿下的看重,结交四皇子对我们有益无害。”

裴瑜对王青娥的远见卓识佩服得五体投地。

谁知道,第一个不速之客竟然是贺朝夕。

当王青娥见到贺朝夕时,非常不舒服,二殿下就罢了,她肯定抢不了二殿下的风头,但男女有别,总不至于被二殿下衬托得黯然失色,但贺朝夕却是个女儿家,还是大家闺秀,还机智过人,岂不比她更加光彩夺目?

但王青娥又不敢表示不满,毕竟这是金谷园,是江东贺的产业,贺朝夕才是江东贺的女儿,正儿八经的主人,她来与不来,轮不到她说三道四。

王青娥只好端着笑脸,围着贺朝夕献殷勤,到底没忍住:“九娘能来,还真是意外之喜。”

贺朝夕本不耐烦多搭理王青娥,可转念一想,得罪这种小人也大无必要,于是露出了点笑容来:“我奉的是父祖之令,毕竟今日有贵客,虽然殿下及江东贺均非宴主,可酒宴设在金谷园,总是准备得更周全些才妥当。”

王青娥的笑容更勉强了。

贺遨到底不放心外姓,特意让贺九娘过来,就是提防着他们趁机争获二皇子的更多赏识,可镇原王青睐的并不是江东贺,明明就是她!!!

一转眼,又见心宿君竟然陪着田氏一同赴宴,王青娥才恢复了愉快的心情。

此时贵客未到,王青娥赶紧挤到二皇子身旁邀功:“真没想到,妾因和田娘子共过风险,却许久未见,起意趁着今日设宴也邀她来凑趣,谁知四殿下竟然会陪着田娘子赴宴,那日在紫微宫,镇原王与四殿下饮谈也极投机,今日四殿下肯赏光,想必镇原王也会觉得欣喜。”

二皇子欢喜不欢喜倒看不出来,贺朝夕的眼睛却闪闪发亮。

田氏挺迟钝的一个人,但对某些人事上却异常敏感,她接触到贺朝夕热烈的视线,又循着那视线发现落实在何人身上时,如临大敌。

二皇子起身相迎,笑道:“四弟竟有如此兴致?还真是难得。田娘子,咱们也许久不见了,看来,我得跟田娘子道声恭喜。”

田氏还盯着贺朝夕这个陌生人,下意识问道:“这位是谁?”

贺朝夕才移目,扫了一眼田氏。

这个女人死得太惨烈,很难不被听说,虽然贺朝夕并没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心宿君的宠妾,此时却也猜到了此田氏便即彼田氏。

“不得无礼。”司空月狐淡淡呵斥田氏:“此位是江东贺的女公子。”

司空月狐冲二皇子一礼:“孤不知何故,王少君竟然邀约心宿府之婢女赴金谷园之宴,且邀帖上还写明今日宴会是裴九郎为了招待北汉使臣所设,王少君的用意不明,孤才不请自来。”

婢女二字,真是让在场中人心情各异。

田氏不用说了,委屈的泪珠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但不敢滴出来,只好退后一步,站在了婢女应该站着的位置。

贺朝夕心中欢喜,目光越发明亮。

王青娥心中一惊,自然不解四皇子为何当众给田氏难堪,甚至还讥讽她行事荒唐,只用一双眼睛去瞪荧松。

荧松心里也绷紧了,担心她有意隐瞒之事露了馅。

二皇子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了,哈哈笑道:“九弟妇,你的确不该只给田娘子送邀帖,今日毕竟不是你们女眷聚会,你这么请人,太容易引发误解了。不过四弟,你也不必太介怀,镇原王你还不知道么?不失为个谦谦君子,总不至于唐突佳人,四弟快请上座吧。”

司空月狐转头看了田氏一眼,蹙起眉头:“你冒犯了江东贺的女公子,不思道罪,竟还泫然欲泣?看来你的确不适合参加今日这场宴会,镇原王可是北汉的使臣,礼仪上稍有疏失,都有损大豫的国体,你先回心宿府吧,想来,王少君也不至于强留你。”

王青娥倒吸了口凉气。

是她大意了,忘了田氏再是如何受宠,如今却仍是个没名没份的侍妾,心宿君现在可还没有娶妃呢,去年的时候被梁氏当众毁婚已经大失了颜面,今天因为误解她唤田氏来是为了利用田氏取悦镇原王,不得已才跟来,可要是今天的事张扬开去,世人皆知心宿君身边已有宠妾,甚至带着宠妾出席款待外使的酒宴,又有哪家望族愿意将闺秀许嫁?

王青娥连忙赔礼:“是我失礼了,还望四殿下宽宥。”

亲自把田氏送了出去,当然又是一番安慰:“娘子可别埋怨四殿下,是我行事不周道,害得娘子落了责备,四殿下并不是真怪罪娘子……娘子听我说……”

王青娥自以为是地剖析透彻了心宿君的心理,大抵是先说服了自己,说服别人就不是难题,总之惶惑不安的田氏的确听信了王青娥的剖析,居然自己也展开了剖析:“其实殿下今日陪我出门的时候,并未露出半分勉强,到了金谷园才大发雷霆,看来的确不是埋怨我,而是恼怒少君行事不够周道,有意当着二殿下的面,告诫少君你。”

王青娥:……

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

田氏竟还念念不忘贺朝夕:“那位真是江东贺的女公子?”

“不仅是,而且还是很得贺郡公看重的嫡孙女呢,贺夫人是九娘的亲姑母,那位啊,今后多半就是大豫的皇后殿下,娘子今日确也不该冒犯那位。”

把这话说出来后,王青娥才觉心里恢复了几分痛快。

不料却听田氏冷哼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她,所谓的大家闺秀,不如我远矣。”

这话可就让王青娥听不懂了。

田氏顿时又醒悟过来,唯有重生的人才知道贺九娘根本当不成皇后,二皇子一败涂地后,她虽然也入宫了,却是成了太子的妃嫔!这些名门闺秀,根本不存真情挚意,眼里只有荣华富贵,枉有个尊贵的出身,心性却不如风尘女子。

“我是被气糊涂了,刚才那话,少君可莫当真。”田氏又找补了一句。

王青娥心里觉得蹊跷,正要追问,一转眼,却看见金谷园的大门外,一行车马又至,而从车上下来的人……王瀛姝今日怎么回来?!!!

宿敌当前,王青娥立即“抛弃”了田氏,虽然她随即也看见了瀛姝不是单枪匹马,身边还伫着个鬼宿君,可王青娥现在把太子当看成了将死之人,根本不惧鬼宿君,铿锵几步上前,怒目圆瞪。

“今日外子设宴,款待外使,可没有邀请闲客!”

瀛姝才刚落地站稳,先看见盛装打扮的田氏不知为何被她家四姐送了出来,却没有看见心宿君,还来不及判断金谷园里发生了什么事,就直接吃了个“下马威”,而看上去多少有些沮丧,似乎还哭了一场的田氏此时也站在大门前,兴致勃勃看笑话,她比看客还要先笑。

先不说话,交给南次发挥。

“裴瑜呢?”南次挑着眉:“孤倒有话想问裴瑜,镇原王是外使,不明仪程,裴瑜难道也不知道仪程律令?他请的可是使臣,按律得先向太平馆卫部报备,孤领旨负责使臣安危,为何没有接到裴瑜的报备?!”

王青娥被镇住了。

瀛姝才温言细语地回应:“外使入宴之前,五殿下必须先勘查清楚金谷园里有无安全隐患,而我嘛,应该也不需要裴九郎的邀帖,我是奉圣令,事发突然,陛下担心裴九郎别有企图,着我前来监查,如果今日太平无事也就罢了,若是生事……连江东贺可都要被问责的。”

田氏灰溜溜地上了衣车,对方来头太大,王少君定是挡不住的,也自然没有什么乐子好瞧,不过……原来中女史竟然是跟着五皇子来的,这就好了,殿下见到他们,也就明白了中女史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这样的女子,着实比风尘女子还要卑劣,她们根本没有真情,自然更不会珍惜他人的真情,世上除我之外,无人真心愿意和殿下同生共死、偕手白头。

车轮轧轧,田氏靠着衣车一边的凭栏,取下发上的一支连枝百合钗,把玩着,出了神,许久之前,她就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面前的女子,出身比她高贵,可蛇蝎心肠的女子,那时,她是婢女,女子却是心宿妃。

“你恨我,不是因为我出身贫贱,而是因为你虽然出身高贵,却不能独占殿下的心,王妃,你别自欺欺人了,你爱慕的不是殿下,是你自己,殿下一直看在眼里,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殿下只会用真情回馈真情。”

你们,一个比一个虚伪。

只有我,只有我,我才是真正有资格和殿下长相厮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