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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章希乾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回自己的房子住。

他找自己的朋友问了问现在的情况,具体是个什么走向,得出跟自己想象的差不多的结论。

果然这些看热闹的亲朋好友们吃完那一晚上的第一波八卦之后,现在又开始羡慕起他们两家的联姻来。

果然太阳底下无新事。

既然已经敲定了订婚的事实,那后面各种细节就也不用太急,无非是过段时间走一个订婚流程,然后就等着某个“良辰吉日”,他就会跟对方宴请宾客,然后一同携手走入殿堂。

想起今天宁沐秋那些意有所指的话,章希乾原本已经走到了车库,看了看天色,又决定去自己爷爷那里一趟。

章希乾的爷爷生活作息非常规律,又有着专人照看,按照现在的时间,估计是在看报纸或者找人下棋,然后在一两小时后准备入睡。

章希乾沿着石子小道走过去,看到了尽头那一处亮着温暖黄光的独栋小楼。

走近了一点,果然听到里面传来新闻播报的声音。

照顾爷爷的护工都是最专业的,而且曾经也是他们家司机的亲戚,这个时候正在十分贴心地把帕子递过来。

即使是这个年纪了,章老爷子也依然能做的事都要亲力亲为,还跟护工说了句谢谢,自己拾掇起来。

此时护工抬起头,正好看见章希乾朝这边走过来。

“小章少爷来了。”可能因为是之前陪着章老爷子十几年的人,所以现在还是没改口,依然这么叫章希乾。

护工的眼睛里还有一些惊讶,毕竟虽然章老爷子不知道那天寿宴之后发生的故事,但基本上听过点消息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章希乾朝对方点点头,然后蹲下来仰视着章老爷子:“爷爷。”

章老爷子见来的是自己的亲孙子,加上这两天他心情似乎还不错,于是把那块手帕还给护工:“又过来了?”

护工当然也是很有眼力见的,立刻接过来之后,一个人先走了出去,好留给两人沟通的空间。

章希乾看着自己的爷爷应了一声:“我主要是今天要回自己那儿了,走之前再来看看您。”

章老爷子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一点:“也好,你自己住自己的也不错,省得你爸一天到晚都在唠叨你。”

“而且这边去哪都不太方便,你们年轻人朋友多,想去的地方也更多,没有必要老陪着我们这老一辈的人在这待着。”章老爷子说道。

章希乾跟他聊天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心虚,毕竟从章老爷子现在的态度来看,好像的确是不知道自己寿宴离开之后发生过什么的。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边觉得还好他不知道,毕竟现在的结果跟之前大闹一场时没有任何区别,还是要跟宁沐秋订婚;可是又看到爷爷对此一无所知有一种想要坦白或者试探的想法。

并不是想要爷爷这边给自己一个什么答案,也可能只是因为今天沈玉看向自己的、有些心疼的眼神而已。

“跟宁小姐的事情怎么样了?”不过还没等章希乾自己开口,章老爷子就已经先问了出来。

毕竟是自己的孙子,这样的婚姻大事,就算他现在已经不怎么插手章家和集团的其他事务,这个还是要问一问的。

刚刚那种微妙的心虚更强烈了,但章希乾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很自然的说:“就是因为今天去了宁家一趟,算是基本敲定了,过来跟您说一声。”

他果然看到章老爷子脸上露出欣慰的,还有一点石头落下的表情:“那就好。”

“希乾,那天晚上我还有一种不安的预感。”章老爷子虽然年事已高,但精气神和口齿依然清晰,头发花白却看不出多少暮气。

“什么预感?”章希乾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开口问道。

“我当时还以为,那是你爸爸逼着你去的。”章老爷子说,“或者也不是你爸爸,总之感觉这件事不是你的个人意愿。”

果然,刚刚那一种心虚在这一刻蓦地放大,还好章希乾也还算能掩饰情绪,好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顺着对方的话问道:“为什么会这么想,爷爷?”

章老爷子看向已经有星星出来的天空,而身后的屋子里还在播放着各个国际和国内的大小事。

“没有关系的,希乾,和我说一说也没关系。”章老爷子甚至笑了一下,“反正我现在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你拿爷爷当做一个倾诉的对象也很不错,你要是愿意的话。”

“爷爷,你这话说的,哪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章希乾立刻接口,“而且你看,宁家小姐也很喜欢我啊。”

“至于我爸……”章希乾倒是现在没隐藏着对自己父亲的情绪,“反正我跟他本来就有点别扭,你也知道的,要是他逼着我跟别人订婚,我肯定当场就翻脸了呀。”

……虽然自己当时的确当场翻脸了,但只要爷爷现在不知道,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那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章希乾不常说谎,难得有种紧张感。

“也是。”毕竟都拿自己现身说法了,就十分具有可信度,于是章老爷子这次才终于点了点头,“那就好。”

“爷爷很关心这个吗?”章希乾笑着跟章老爷子说话,“那我下次有什么情况都过来,知会您一声。”

虽然章老爷子早年间在商界和各种权势下摸爬滚打一路走来,阅历无比丰富,因此很少有什么东西能牵动他的情绪,但听到章希乾这么说了,还是露出一点和蔼的笑容来。

而章希乾看着对方神情的变化,心里原本那一点心慌又终于一寸一寸的落到原地。

虽然章希乾的确对他自己的父亲有诸多不满,但他的爷爷和母亲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能一开始还有一点遗憾,一点“即使自己这么选择了却依然感到不甘”的情绪,可是不管是今天沈玉的表情,还是现在自己爷爷露出的少有的真心笑容,都让章希乾坚定了原本的这个想法。

“希乾。”章老爷子又开口了。

“爷爷高兴是真,但你要记住。”他说,“很多东西对每个人来说,在不同层面上的意义都是不同的。像我年轻的时候觉得我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那时候别的东西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想一步一步往上爬,而从中获得的东西才是能让我产生成就感的。而这只是我那个时候的想法。”

“当然我们现在这种年纪大了的老人肯定会更温和一些,原本忽视的家庭会重新重视起来,以前觉得一场合作能让我拼尽全力,但现在如果告诉我有一个很大的单子,却要让我的亲人不悦,那我一定会选择拒绝。”

“而这只是我,我那个时候只想为自己的成就感活着。好像每个人都一定要追求一点什么,或者说,为了什么东西痴迷。”章老爷子在说到这些的时候,根本不像一个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依然有画面感,因为他的确阅尽千帆,才足够让人信服。

“而你的母亲可能是为了这个家庭追求着,有的人为钱追求着,至于你爸爸……”这一次章老爷子顿了顿。

知子当如父,因此现在章老爷子也没想着跟章希乾瞒着什么,继续说道:“至少他现在,可能是为了章家的颜面也痴迷着。”

这句话倒是实话。

章希乾在心里表示赞同。

“而且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一点。”章老爷子叹了口气,声音稍微沉重了一些。

“痴迷是一回事,可是有没有能力达到自己想达到的地方又是另一回事。”他说,“有的人的确是为钱痴迷,可是终其一生只能做一些我们听上去并不光鲜的工作来让自己达成这种痴迷、再获得这样的满足,而有的人能达到自己想达到的高度,这个时候普世意义上的人才会给他定义,说他是一个‘成功者’。”

章老爷子说的话并不盛气凌人,相反有一种给过来人建议的感觉。

而章希乾知道,他是在隐晦地告诉自己,他的父亲也不过是某样东西的痴迷者罢了。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所以我知道,希乾,你现在这么年轻,总会有自己喜欢的、所痴迷的东西。”

“如果那些东西绑架你,让你成为另外的人,那就相当于是在亲手割断这样的牵绊,那种感觉一定不好受。”

说到这里,章老爷子忽然抬头深深的看了章希乾一眼。

章希乾蓦然有种被自己爷爷看穿了的错觉,几乎就要把事实重新说一遍了。

然而不愧是长者,章老爷子的话也到此为止。

“关于我的意思只是说,希乾,只要能找到自己为之坚持的东西就好了,而且你现在还这么年轻,不用害怕,不必太早做任何决定。”

他的意思是章希乾这些时间以来听过最令人动容的。

就好像他答应是为了妈妈,为了不可能再实现的愿望,为了世人眼中的一个符号,而他的爷爷只是说,不必害怕。

既没有直接点明这段联姻到底是不是他自愿,也没有像沈玉那般,直接说你要是不开心了,我们可以随时后悔。

他依然将所有的选择全都交在自己手上。

然而这一次,章希乾没有沉默太久。

他半蹲在地上,背脊却挺得很直,握着章老爷子的手,像是分享日常一般开口:“小宁跟我想的那些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们不一样。”

“她很努力,也很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权衡斟酌,是个很聪明的人。”

剩下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这几乎就是已经在告诉章老爷子,他没有委屈自己,这些本来就是他自己做的选择,跟自己的父母没有关系。

好像现在,章希乾才终于看到自己爷爷露出放松的模样,还打了个哈欠:“哎,年纪大了,说话说久一点都会觉得有点累。”

“我扶您进去。”章希乾站起身去推轮椅,“还是说要我陪您对弈两把?”

章老爷子喜欢国际象棋,章希乾的国际象棋就是他小时候一手教的。

一开始根本打不过他还不服输,小时候成天嚷嚷着要打赢自己的爷爷,只不过那个时候章老爷子还没完全退下来,每天都很忙,可能一两个月才能陪上他下一把。

后来章希乾长大了,国外的时候还专门找朋友研习了一下国际象棋的技巧,当时回国之后就来找自己的爷爷下棋。

他现在还记得,原来之前自己一直赢不了的东西都有解法,而那个看上去永远战无不胜的爷爷,吃掉他的王后,好像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不了不了,我差不多也得准备睡觉了。”章老爷子笑吟吟的,“我现在睡眠轻,半夜也容易醒来,要是这一次输给你了,我可能这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希乾,可别折腾我这一把老骨头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章希乾便没有再邀请的理由。

“好了好了,你在这陪我聊了这么久肯定也烦了吧,而且你等会还得回你自己的公寓呢,开车得注意安全,太晚了不太好。”

章老爷子朝着在不远处的护工招招手,对方立刻快步走了过来:“我推您回去?”

“好。”章老爷子点头。

“那爷爷,我就先回去了。”章希乾站在原地说道。

“好啊。”他看着章老爷子眼角的纹路,听见他有些苍老的声音,“那我就等着你跟宁小姐的喜事了。”

在章老爷子的眼睛里,章希乾还是看到了饱含期待的神情。

于是最后的犹豫好像也被击碎了,他这一次把声音扬了起来,很轻快的说:“好,不会太久的。”

章希乾看着护工把章老爷子推进那一栋亮着光的小独栋里,这一次终于在风里站了很久。

他没有再去跟沈玉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到了车库,随便选了一辆车,就开回了住处。

回去的路上,章希乾觉得自己并没有多想太多。

在启动的时候,他的手机蓝牙自动连接了这辆车上的音响,熟悉又陌生的音乐重新在这一片空间中流淌。

是赵媛之前说过的,她很喜欢的那个乐队。

而这一次他只是怔愣了一下,手指放在播放器上停顿两秒。

然后选择了切歌。

乐队主唱的声音戛然而止,这一次是城市夜间的音乐电台。

不怎么考究的音效和旋律灌入耳朵,甚至还有好一段时间的广告,然后才能进入电台的主题。

这个时候的音乐电台,dJ的声音好像总有一种魔力。

说温和也算不上,更不能称得上抚慰心灵,可是从头到尾电话就没断过。

章希乾其实不常听这种东西,他以前觉得这种电台简直就是浪费时间,给这些电台里的主持人打咨询电话的,更是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做的矫情人。

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很快换台。

好像这个电台现在的节目是深夜倾诉,dJ并不是什么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或者别的什么,但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树洞。

而从老宅到公寓的距离很远,可以让他在路上听很久。

大概是无聊,或许是忽然想听一听,晚上这些人都想说点什么,章希乾不知不觉就听了一路。

果然自己曾经是一个非常任性的人。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或者未曾想象过的新大陆。

来电的人问题都千奇百怪,有的人是哭着来打电话的,有的人语气冷静,好像只是想找一个人诉说而已,别无其他。

而这里面的人中有已经成家的男人,有怀春的少女,有情窦初开的高中生,也有不惑之年却依然心存迷茫的中年人。

使他们痛苦的东西则有许多种。

章希乾听到了因为买不起一双贵价鞋,而同学之间又有着攀比风气,自己实在害怕不合群,最后只能心惊胆战买了一双假货,一边心虚,一边难受的高中生。

也有今天收到了暗恋对象的告白,因为对方说了一句以后可以一起吃第二份半价的简单告白就心动不已,单纯是过来分享喜悦的大学生。

还有因为丈夫出差太久,孩子生病也一无所知,一个人带孩子在医院输液,在异地崩溃的家庭主妇。

甚至有仅仅只是因为今天买到了一块蛋糕店打烊前平价处理的网红蛋糕的学生,说这是他这一年感觉到的最幸福的时刻。

原来每个人觉得幸福的东西都不一样,痛苦也是。

章希乾曾经无法想象,有的人会因为一块蛋糕而高兴得手舞足蹈,更不能理解一些明明感到痛苦却还要在泥潭里挣扎的人们。

可原来大家都只是在追求一些能令自己迷恋的东西。

蜜糖和砒霜本来就只是一线之隔。

而虽然生命是线性的,好像每个人都要按照自己的既定轨道行走,仿佛偏航就意味着危险,好像循规蹈矩就是最安全的方向。

生理性的东西也参与构成了人生,有人为了温饱,有人为了活命,也有人因为一些须臾的欲望去向另一条道路。

这一切的根本是没有变的。

章希乾有种感觉,可是自己说出来未免有些自恋。

但他的确觉得,这几天以来的自己变了很多。

他直到把车停在楼下,才终于关掉了这个电台。

章希乾想起自己走之前章老爷子说的那些话。

人这一生好像是要痴迷点什么,才能支撑自己一直走下去的。

也许之前自己迷恋的是自由,是无所顾忌。

可终究都会变的。

至少现在……

他想起沈玉,想起章老爷子最后听见自己真的跟宁沐秋是“两情相悦”时的开心表情。

他想追求一些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温和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