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皇儿啊，你父皇虽算不得一个合格的夫君，却也不是昏君之辈。”
“母后生前最后悔之事，是自戕之时，为你所见。”
顾榛轻叹了一口气，便同慕少卿谈及了二十年前的那桩往事。
勤顺帝不爱顾榛，娶顾榛也不是过看中了她父亲顾擎的权势和手中的兵马。
而顾榛的父亲让她愿意将她嫁给勤顺帝，也不是因为他是皇子，而是因为他是所有皇子之中，没有权势，看起来最好拿捏的皇子。
顾擎扶持勤顺帝上位，不过是想让勤顺帝做个傀儡皇帝。
一旦顾榛生出皇子，那么去父留子，顾擎就可以彻底掌控大熙，将大熙改为顾姓。
不过顾擎不知道的是，勤顺帝的“随意拿捏”“无权无势”，不过是故作假象。
勤顺帝利用顾擎上位，随后便又利用顾擎的死敌景氏牵制顾擎。
他与顾擎在朝堂斡旋，储存实力，收集顾擎的罪证，企图将顾擎一击铲除。
而勤顺帝自始至终没有想过让顾榛有孕，甚至是生下皇子。
顾榛会有身孕，是她用了心计，用了手段的。
而勤顺帝会留下顾榛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有高人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批命。
天生帝星，大熙盛世。
而且那时，勤顺帝已然有了抗衡顾擎的能力。
所以，慕少卿得以平安出生。
大任于身，自是比常人的命数坎坷。
好在慕少卿在顾榛的呵宠下，没有早夭。
勤顺帝和顾擎的权势之争拉扯了三年之久，才以顾擎落败凌晨而告终。
勤顺帝念及顾氏对大熙往日功绩，未废皇后顾榛，只是杀了顾氏一族成年男丁，其余顾氏族人则被流放阖州。
此举，虽然让不少朝堂官员上书皇上优柔寡断，却让勤顺帝成为百姓口中的仁义帝君，顾榛更是对勤顺帝生了几分感激。
只是没人知道，顾氏所有人流放阖州之后，不到两年，便全部死了。
传他们是染疫病而亡，但实际却是有人揣摩圣意，并在勤顺帝的默许之下，将顾氏所有人斩于刀下。
而顾榛在顾氏所有人死后的第三年，才知晓这件事。
顾氏有错，错在野心太大，错在想要皇位。
而勤顺帝也不无辜，他算计人心，算计顾氏一族。
秦榛对勤顺帝的几分感激的，在知道顾氏一族全数被杀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她的信念呢就此崩塌。
是啊，勤顺帝这样，什么人都可以利用，心思又重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会容的下顾氏？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一个帝王，怎么可能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再则，顾氏的存在，在勤顺帝看来，未必就不是他的污点。
看到顾氏，勤顺帝就会想起他为了权利而对着顾擎曾经是如何“卑躬屈膝”，如何“谄媚迎合”。
但凡顾氏一族还有人活着，那将永远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顾榛没办法为顾氏报仇，因为，顾氏有罪为一。
勤顺帝在政事上决策无误，于大熙百姓而言却是和合格的皇上，此为其二。
她的儿子，是二皇子慕少卿，这是其三。
可顾榛确实也没办法再面对勤顺帝。
为了勤顺帝不会因为她而厌弃她的儿子，也为了向勤顺帝表明她介怀他那样对她的顾氏族人。
所以顾榛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她的生命。
只是顾榛没有想到，慕少卿会去而复返，还亲眼见到了她自戕时的样子。
皇后自戕，是大罪，是对皇家的不敬。
勤顺帝对顾榛总归是有几分愧疚，毕竟自始至终她都作为勤顺帝和顾擎博弈的棋子而存在。
再加上，还有慕少卿。
一个自戕的皇后所出的孩子，自然而然也会成为罪子。
所以勤顺帝才对外称顾榛是身染重疾，不治而亡。
还将所有知情之人，全部赐死。
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慕少卿那时候还年幼，所以自然也不会清楚这些便是了。
这些往事，顾榛说的很客观。
她不包庇偏袒顾氏，也没有诋毁污蔑勤顺帝，更没有引导慕少卿为顾氏报仇，或是去恨勤顺帝。
慕少卿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他不该被人所左右。
“皇儿，你父皇也好，顾氏也好，谁都无错，也谁都有错。”
“他们都只是立场不同，最后成王败寇。”
“你对你父皇，是怎么想法，母后不会干涉。”
“但他送你入同光寺倒也不是厌恶你，而是你的命数如此。”
“如今能见你平安至今，母后已然心满意足。”
说完些前尘往事，顾榛这才又朝慕少卿开口。
她仍旧笑着，倒是多了几分释然。
她的皇儿啊，成长的极好呢！
“母后，是儿子不好，因为一念，困了您这般多年。”慕少卿闭了闭眼。
如果今日这些，是从他父皇口中听得，他或许是不会信的。
毕竟，他一开始就先入为主的对他父皇生了成见。
知晓了事情的始末，他虽然不会再厌恶他父皇，但也依旧不会亲近便是了。
近二十年的执念，终归在今日解了。
“傻皇儿，此事是母后之过啊！”
“母后事了，也该走了。”
“你母后谢谢秦王妃，也谢谢秦王妃的那位师父。”
“若非是她师父，也保不住你。”
“而今日，若非是她损了一身灵力，你我母子也不会再见。”
顾榛笑意越发的温柔。
见慕少卿点了点头，顾榛摸了摸慕少卿的头，就如同慕少卿还是当初的小皇子，他们还在乐坤宫的时候。
顾榛的魂体变开始变得透明，而后逐渐消散。
慕少卿又双膝跪地，他伏首三叩，每一口叩得极重，随后高呼:“儿臣，恭送母后。”
顾榛彻底消散后，客房的阵法也暗了下来。
慕少卿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站起身子。
而后便发现，鲜血溅在他脸上的温热，他感觉不到了。
而那股血腥味，他也闻不到了。
他的执念解了，心魔也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