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从天而落，砸在地上发出了急促的声响，听起来像是敲响的战鼓一般，但洛临辰已经感觉不到了，他只能听见自己胸膛中有些混乱的心跳
可那并不是因为身旁的女孩，刚才那辆黑色的面包车从路旁疾驰而过，洛临辰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发现了另一边不远处的街道上站着的人影
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隐藏在黑色的雨伞下，穿着洁净如新的白大褂，握着伞的手带着白色手套，在灯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死寂般的苍白，脸上还戴着一个奇怪的黑羊面具，遮住了他真实的面容
整个人站在那像是幽灵一样，恐怖的气息顺着冷风蔓延而来，在这样的雨夜中只是看一眼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男人面朝向他们站着，洛临辰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透过那副黑羊面具落在了他的身上，像是毒蛇锁定住落单的猎物，蠢蠢欲动地吐着信子
因为下雨加晚上的缘故，宽阔的街道除他们以外再无他人。两个相伴同行的普通学生和不知名的奇怪人士隔着马路和雨幕遥遥相望，道路两端所有的路灯在这时都熄灭了，只有他们身旁还有灯光落下，照射下来显现出单薄的影子
这一幕看起来有些诡异，仿佛某场剧目开始，聚光灯打在了登场的演员身上，突出人物登场的同时也注定了他们残酷的命运
洛临辰在看见的第一瞬间就已经做出了判断，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远离了风暴的中心，但曾经的那些麻烦还是如影随形的找上了他，在他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这，最为松懈愉快的时候找上了他
久违的，洛临辰突然感觉到了某种腐烂的气息侵入到他的鼻间，让他几乎生出了呕吐的欲望
“洛临辰……那是什么？”林若依的眼瞳空洞无神，她怔怔地看着对方，“也是演戏的人吗？”
谁会闲着没事穿着白大褂和古怪面具在雨夜里站着？可洛临辰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的身体开始轻轻颤动起来，但那握住伞的手还是强撑着稳住了，避免让身旁的女孩发现他的害怕
自从离开洛家来到江城以后，洛临辰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中都想过此类场景的发生，在家里，在学校，在出门的路上，在打工的书店附近，可无论再怎么想现实也会超出你的预料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来自过去的幽灵重新找上了他，除此之外还牵扯上了一个他最不想牵扯上的人
洛临辰像是雕塑一样静静地站在道路这端，这时路旁电线杆上的红绿灯由红转为黄色，几秒后数字归零又变成了莹亮的绿色，道路对面那端的白衣人也打着伞缓缓地从斑马线上向着这边走了过来，也不明白这种时候对方为什么还要遵守交通规则
或许这就是猎人的从容不迫，因为落入陷阱中的猎物已经是砧上鱼肉
男人径直走了过来，站在了两人身前两米左右的距离，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但他们本就无路可逃，这是一个设计好的局，而对方也早就盯上了洛临辰，只等待猎物落网
可惜的是，如今被剥离了星纹的洛临辰根本没有破局的资本，他甚至没有保护好身旁女孩的能力
“洛临辰，你认识他吗？”林若依还是怔怔地看着对方，轻微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看起来是被对方那诡异的面具给吓到了，但隔着面具她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洛临辰身上，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绝非善类
“你觉得我会认识这种搞行为艺术的人吗？”洛临辰随口说了句看似轻松的玩笑话，以此来安抚女孩不安的内心，但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危急关头显然并不好用
“行为艺术吗？你是这样看待的？”白衣人突然开口说话了
他依旧看着洛临辰，似是思索男孩刚才的话，“看来凡人终究还是无法看清主的面目，即使是曾经的【星辉】”
洛临辰的瞳孔因为对方这句话而紧缩起来，那个承载着过往的代号如同气泡从水下的阴影中上浮起来，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下，就像执审的法官敲下红木的法槌，某些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你好？请问……”林若依试着和对方打招呼，但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
“你好，美丽的小姐”白衣人却是礼貌地回应道，说完甚至还微微俯身向女孩行礼，动作像是贵族的绅士一样标准，可在那黑羊面具的衬托下只让人感到诡异。让女孩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娇小的身体不自觉地向洛临辰靠近，右手悄悄地抓住了男孩的衣角
“别怕，我在这”洛临辰也察觉到了女孩的害怕，他柔声对女孩安慰道，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猫
“你是谁？怎么找到我的？”洛临辰直视着对方说道
他离开洛家的消息非常隐秘，讲道理应该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但原先白夜学院已经第一个找到了他，初步介入了平静的生活
而现在又有别人找上门来，并且洛临辰对于对方完全没有任何印象，难不成又是个白夜一样的神秘势力？但能和白夜相提并论的，不只有华夏的联盟吗？
难道对方是联盟的人？但无论是行为还是装束，对方都和洛临辰已知的联盟里任何派系都不符合
“你不记得我了？”白衣人的话语中透露出明显的失落，像是被多年的好友遗忘了一样
不过下一瞬间他就恢复如常，继续说道，“也对，常年坐在高处的人，怎么会记得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呢？”
白衣人轻轻地叹了一声，但语气十分平淡，没有半点的情绪可言，似是在陈述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事实
“你在说什么？”洛临辰听见对方的话有些愣住了
“还真是傲慢”白衣人沉声说道，“傲慢得……让人心生嫉妒啊”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是始作俑者之一啊。结果你现在竟然忘记了，你是失去了记忆，还是在故意欺骗自己呢？”
“你和我们一样，都是那场暴乱的幸存者啊”
“你到底是……”洛临辰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了过来，他深色的瞳孔再度紧缩起来，像是看见了什么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想起来了吗，星辉？”白衣人继续说道，“【夏台事件】的执法者，我们又见面了”
这时路旁的红绿灯再度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像是鲜血凝聚成团汇集在黝黑的井中，在雨幕中似乎要顺流而下
“没想到啊”洛临辰沉默了许久后回应道，“夏台底域的叛逃者竟然在联盟的追捕下活到了现在”
“那都是过去式了，历史总是要改写的，不是吗？”白衣人淡淡地说道，“离群者也会为了温暖而抱团在一起，而【黑羊】就是为此而生的”
“黑羊吗？这个称谓倒是很贴切”洛临辰看着对方的面具评价道，“跳出白羊圈地的黑羊”
“你们既然蛰伏了这么久，必然是做了不少准备，现在来到我面前是为了什么？为你们死去的同伴报仇吗？”
“来拜访联盟的星辉，自然是要准备一份大礼，要是这么轻易的就让你死去，未免也太浪费了”白衣人笑着说道，“你身上还有可以榨取的价值”
“我说过，你和我们一样，都是幸存者”
“什么意思？”洛临辰再度因为对方的话愣住了
“夏台底域是一个牢笼，联盟用它来关押那些星灵不稳定的危险人员，避免他们对社会造成危害，影响联盟的统治”
“但谁又能想到，联盟里曾经威名远扬的星辉，实际上也是一个距离异格一步之遥的危险者呢？”白衣人玩味地笑着说道
“星辉，你说，如果让联盟内那些自诩正义的激进人士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立马拿着囚禁的镣铐，赶过来逮捕你呢？”
霎那间街道上有呼啸的大风吹过，像是锋利的刀子一样划过林若依的脸庞，她束好的秀发被吹乱了，几点雨滴吹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感到了彻骨的寒冷，但令她惊讶的是身旁男孩的身上更冷，仿佛刚才那些难以理解的话语夺走了他全部的体温，变成了冬日的霜雪
“那天晚上，你也在场”洛临辰冷冷地说道，手紧握着伞柄没有半分动摇
“我确实在场”白衣人对他点头说道，“有幸看见了星辉的模样，那般夺目的光芒，已经不属于于人类的范畴了吧”
“你和我们一样！”白衣人忽地大声说道，黑羊面具下的瞳孔里有着浓郁的黑光闪耀着，“我们都幸存了下来，我们都是被主选中的代行者，是这个世界，新的主人！”
他说到最后已是激动地丢开雨伞，张开双手仰望天空，奇怪的是豆大的雨水落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仿佛有某种神奇的领域将白衣人和这片雨幕隔开了，灯光下他拉长的影子像是恶魔绘制的图腾，显得那么可怖
林若依满脸惊恐地看着对方，目前发生的这一幕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她无法理解眼前着离奇的现象，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身旁男孩修长的手，企图获得一丝安慰
但那只手并没有想象中温暖的触感，林若依甚至感觉像是抓住了一块冰块。洛临辰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这有些疯狂的模样，眼眸彻底冷静下来，不再因对方的言语有半分的波动
“你想太多了”洛临辰淡淡的说道，“其实我们才是最不幸的人”
“所以，你是想说服我加入你们？”洛临辰明知故问的说道，“你不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可笑了吗，我身为联盟的人，怎么可能与你们这群叛乱者为伍？”
“这确实是我今天来此的目的”白衣人答道，“我也表明了我的诚意”
“什么诚意？用星灵制造出的这个奇怪的领域？”洛临辰冷笑着反问道，“你确定这不是无聊的威胁？”
“说服对方的前提是自己有着对等的实力，我只是让你看清目前的状况罢了”白衣人语气平静的说道
“对等？凭你这个星灵有和我对等的资本？”洛临辰沉声说道，“你既然那晚在场，就应该明白星辉的实力”
“我明白”白衣人点头，歪着脑袋看向他，“所以？”
“所以你可以收起那些令人作呕的腔调了”洛临辰冷声说道，“我是联盟的执法者，绝对不可能和叛乱者同流合污的”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唯有大雨落地发出的急促声响，路旁的灯光像是坏了样一闪一灭的，忽明忽暗间洛临辰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