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的时限已到，火焰渐渐消散，昏暗携带冰凉，再次袭来。
四围荒芜的场景提醒少年，这并不是他临死前的幻想……
朦胧微凉冷色的月光细密撒下，少年眼前露出，一截纤细的皓腕，白皙漂亮的手指在他面前缓缓舒展开。
少年的心脏宛如鼓锤一般在胸膛敲打着，几乎快要飞出来。
这是第二次，他被别人保护。
他打算去牵住这只手，但伸到一半停住了，像是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失落又羞愧地垂下头来。
同时
“姐姐，伤口还是很痛。”一道软软明亮的声嗓音，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氛围。
原本“晕倒”的小家伙此刻站了起来，很是虚弱地向云亦娣这边挪过来。
云亦娣还维持着弯腰伸手的姿势，听见声响向小家伙投去目光，小家伙正瘸着腿一步一跳的靠近。
什么时候腿还瘸了？
云亦娣有点疑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趁着这个时间，地上瘦弱的少年有些趔趄地自己爬了起来，虽然动作很缓慢却有力，发出一阵衣服摩挲之声。
云亦娣注意力又被拉了回来。
毕竟比起手掌受伤和不知道怎么瘸的小家伙，瘦弱少年现在的状态显然更狼狈。
正伸出手想扶一下瘦弱少年，却被他忙不迭扭着伤痕累累的身子避开了。
云亦娣看了看少年的现状有些了然……
应该是伤自尊了吧，于是收回了自己的手，恢复了平日里淡然的模样，目光带着淡淡柔和，落在少年身上。
在远处地方蹦跳过来的小家伙，内心划过强烈的危机感。
如果换个人在场，一定会觉得现场氛围奇怪。
但云亦娣却一点感觉不到。
她还想开口与瘦弱少年交流，可是对方显然反应更快，匆匆后退几步。
借着月色，云亦娣看清少年的一双墨眸，纯粹的黑色，剔透纯洁，这双眸子此刻盯着地面，不敢看云亦娣。
少年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几个字，发音奇怪至极，声音很是生涩：
“谢，谢你…”
配着现在这副形象。
少年觉得自己，难堪极了。
云亦娣心中认为，少年大抵是不愿意跟她走了……
“要、要。”
这个单音节说的很笃定。
“我…跟你，回家。”
此话一出，在场云亦娣是松了口气，另个人却满是愤慨。
自己千求万求，绞尽脑汁都留不下来，这家伙这么轻易就可以啦？
与小家伙明亮流畅，还富有情绪变化的表达不同。
明明看起来还要年长几岁的瘦弱少年，却吐字不清发音奇怪，听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云亦娣点了点头，心中竟涌出了一丝丝喜悦，又极快消散，好似幻觉。
毕竟她情识残缺，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情绪了。
仔细回想今天，她却不止一次感受到了情绪，虽然很不明显，浅显地如一点水落入汪洋大海。
但对于她这种人来说，给她的冲击足够的大。
“我…去洗…洗。”
瘦弱少年继续说道。
随后拖着疼痛的身子，一步一步，走的很艰难，去向了前方的湖泊。
来到湖泊，水不算深，而且还算干净，可以让他洗去一些狼狈。
冬日里寒冷刺骨的水，浇在自己的身上，引的一阵疼痛。
他却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大姐姐清冽的声线：“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这句话落在他耳朵里其实是个陈述句。
当时，他的心脏疯狂跳动，他要有家了吗？
他想马上牵住大姐姐的手，随她离开。
他甚至都想到大姐姐会养育他，陪伴她，就如娘亲一样，也会抱抱他或者亲他的额角哄他入睡，
就如娘亲一样。
可是现实是很残忍的，当时的他，浑身都是泥泞夹杂着一股臭味，就像是下水道里出来的臭老鼠。
并且他还注意到了，
这个大姐姐有自己的孩子，是一个白净乖巧爱笑的，与阴暗卑贱的自己完全不一样。
说话也是悦耳的，和大姐姐一样，看来是精心呵护着长大的。
但是…请原谅卑劣腌臜的他吧，仍然有些向往光明和希望，
也想找到“她”。
瘦弱少年走后，小家伙已经“一瘸一拐”蹦到了云亦娣身旁，眸中神色不明。
他猜不透这仙女姐姐的想法，他原本以为姐姐是生性清冷、凉薄、怕麻烦，所以不愿带走他。
可如今随路遇到的一个小乞丐。
容颜不及他，神态还痴傻，音色更是嘲哳，可她却主动伸出手问他
“要不要跟她回家？”
略略想了想云亦娣之前的行为，也有一种情况，那便是这小乞丐身上有些特别之处，并不是随路…
如此，可就有些棘手。
按姐姐的性子，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可不得更给自己丢了？
如他所料，云亦娣没给他哪怕一个眼神，只撂下了一句：
“伤好了自己回家。”便往小白马所在的地方走去。
“……姐姐很讨厌我吗？”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软度少了几分，带着几分颤抖，少了点刻意，多了些真心。
“我也…孤身一人，我也想和你有个家…我…”
说完小家伙愣了一下，脸肉眼可见的红起来。
啧，他在说什么。
好在云亦娣没有弯弯绕绕的心思，毕竟对方不过是个孩子，只当小家伙是真不服气，脸都气红了。
并没有停下脚步，伫立在马旁，纤细指尖顺着方向，轻轻抚着它的鬃毛，脑海中翻涌过与两个孩子的相遇。
云亦娣最怕麻烦，多养一个那便算是极限了，何况眼前这位小家伙……
身份明显不简单。
马儿顺从地享受云亦娣抚摸，亲昵极了。厚厚的云层被风吹移开来，身后的一轮圆月露出真容。
今儿是十五。
抬眸望了望月，云亦娣在犹豫着，许是今日破天荒的感受到了情绪，她竟也犹豫了。
片刻后，一声细小的喟叹被微风轻轻吹散，如月般清凉的声音响起，月光撒下女子身形修长挺直，身后发丝轻晃：
“你姓名为何？”
云亦娣望月的目光收回，垂着脑袋，细细理着马儿身上的毛。
有一处沾上了小小的带钩的果子，缠的有些紧。
小家伙不明白她的意图，闷闷道：
“姜谌”
云亦娣取下了小钩果，打量了一下后随意丢在一旁，呐呐重复细品：“姜谌…”
最后还是下了决定，多养一个吧，至于小家伙身上的事，她只当不知道就好。
“好，姜谌。”
姜谌潋滟的眼眸一点点放大，渐渐涌上明晃晃的喜悦。
好，好什么？
“在我身边不可惹事生非。”
“姜、谌。”
“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