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姜谌明白了云亦娣的意思，没有丝毫犹豫，小嘴一张，叭叭继续:
“我还会许多事，我可…”
“足够了。”
云亦娣打断姜谌的话，不想听小话唠叨叨。
“那姐姐唤何名？”姜谌只得作罢。
“唤我娘。”云亦娣淡淡答道。
？？？
姜谌决绝地摇头，看起来是真的不情愿：“不要。”
云亦娣尊重他人意愿，补了一句：
“云亦娣”
“云亦娣…云姐姐。”
姜谌小小的脑袋摇了摇，重重点头，
“我记下了云姐姐！”
“我去给你的，哥哥添件衣物。”云亦娣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很是漂亮，
“你在此处不要走动。”
“没问题的，云姐姐。”姜谌大眼睛中满是乖巧，向云亦娣挥了挥手：
“云姐姐快去快回哟～我会在这里乖乖等你回来哟～”
后面几句声音渐渐小了，不过云亦娣听的一清二楚，嘴角微微抿了抿。
云亦娣走后，姜谌收起了自己一贯使用的伪装做派，目光深深地看向不远处的波光粼粼。
他真不清楚，心中莫名有些不服气，那个小乞丐有什么特别的？
身形如鬼魅一般，悬浮地向湖泊移动过去，速度在成人里面都算算快的，像是某种轻功步伐。
这是他从那些人身上偷学来的，他改进了一些之后，唤这一式为:行云步。
因为这种步子如行云一般流畅快速，在有意的控制下，可以表现的与普通走路或跑步一样，但速度要快的多。
很快来到了湖边，圆月映照在水面上，折射出潋滟波光，余光落在站在小溪里的瘦长身躯上。
这副身躯上满是青紫，没有几块好肉，纯黑的及颈发丝一缕一缕的滴水。
水面淹过少年腰部，他此刻什么都没穿，也注意到了站在岸边的姜谌。
少年有些局促地蹲了下来，将自己完全没入水里，只留了个脑袋，十足尴尬地用漆黑的眸子与姜谌对视。
姜谌眉峰一挑，勾起笑意，这才对嘛，现在敌矮他高，他很满意。
又前进几步，鞋子恰好压上瘦弱少年放在岸边，破烂的衣服上……
潋滟漂亮的眼睛带着挑衅，毫不畏惧地盯回去，思考从哪方面切入开口。
瘦弱少年率先移开了目光，声音细如蚊，嘲哳沙哑且难听：“你…踩到了。”
姜谌挑眉，目移自己踩到的麻袋似的衣物，嘴边的笑意渐渐扩大，鞋子更是恶意地在衣物上又撵了几下：
“哈，小朋友，我故意的。”
“就踩了，你能怎样？”
姜谌语气几分恶劣，充斥着自己都不明了的敌意，倒真真像是个置气的小孩一般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
少年又将自己埋低了几分：
“脏…脏。”
口齿不清地讲完这个字，然后彻底将自己的嘴巴也埋到了水面下去，“咕嘟咕嘟”地浮现出气泡……
“呵，那”又如何？
……？
姜谌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语塞片刻，自己和个小孩子置气做什么，虽然那仙女姐姐确实不一般。
但他，也迟早会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姜谌语气稍冷：“确实脏。”
三个字落入少年耳中，他本就漆黑的眸子落寞了几分。
…嗯，确实如此。
像他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再去肖想些什么。
浓厚空洞的悲伤，随着少年低垂的头颅，缓缓流露出来，周身的气质与平淡深邃的湖面渐渐融为一体。
见他这副模样，姜谌眉头突突地跳，一种自己欺负了小孩的不齿感，后知后觉的浮现。
姜谌舌尖轻抵上颚，轻轻“啧”了一声，掀睫潋滟的眸中波动，倒影反射着湖面破碎的光芒：
“那些人的行为肮脏，我没有说你。”
步履踩在在衣物上，姜谌好似没有在意那隐隐飘来的异味，甚至还降低高度身子与少年平视。
其实吧……
这人倒与最初的他颇为相似，受尽欺凌折辱，却又不敢反抗，能做的只有顺从、忍让，不断降低自己的底线。
可结果往往没有变化。
所以啊，最后他顿悟了，既然忍受退让不能让自己好过，那就都别活了……
一起下地狱。
那次，他一把火烧了那个地方，而也就是那一次，他竟成功逃了出来，逃离了第一个噩梦。
可之后的事端，却是更多……
啧，他不过是想活到二十岁，在去看看，这个世界……
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刻少年的动作，冲散了姜谌的思绪，姜谌向他投去目光——
少年听到姜谌的话，墨眸满是不可思议，重新将嘴巴露出了水面，放松了身子，高度一点点上来了。
只比蹲在湖边小小一团的姜谌矮上一点。
姜谌看他的模样，莫名好笑——
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他传染，也变得痴呆了，竟然跟他说这些，而且还觉得他对自己有威胁……
但说都说了多说几句又何妨，于是莫名认真地补充:“下次再受欺负，打回去。”
姜谌语气乖张，收敛了那些阴郁与深邃，又变回了那个话痨小骗子。
“你不是觉得脏吗？”
“扑上去和他们扭打，撕咬，能多劲使多大劲，不信他们不难受，把他们也搞脏。”
“……不对，他们本来就脏。”
说完之后，姜谌有着最后一丝怀疑——
现在的模样会不会是眼前人的伪装，但这最后的怀疑，在目光与其清澈的眼神相撞之后。
被扼杀掉了。
姜谌又多给他讲了两句“肺腑之言”，传授了许多“大道理”之后，姜谌面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真诚。
自己太过投入，给代入进去了。
良久，姜谌舌尖舔舐了下略略干燥的唇畔，语气散漫没个正形：“记住了吗？哥、哥。”
短时间发生太多变故，少年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呆愣地看着面前明明年岁比自己小。
却懂这么多“大道理”的姜谌，眸色眼眸中满是崇拜与羡慕，还掺杂着几分不自信。
月色比湖水还要动人，氤氲水汽下，倒影着两个小小的影子，在此刻竟然神奇的和谐并且达成了一致。